“你不必为了任何人而活。”破浪两手扳着她的肩,面色严厉地告诉她,“你已死过一回了,现下,这是他们的命运,不是你的。”
深喘了一口气的飞帘,突然觉得自己有时真的很恨他,恨他对她的洞悉,也恨他可能是这世上最明白她心情的人。
“不许想太多。”破浪在她的眼神开始游离时,强悍地对她命令,“不许想!”
“我不能……”她忍不住别过脸,想转身离开眼前所见的一切,但他却将她拉至怀中,抬起她的脸逼她面对。
“看清楚。”
她用力眨着眼,“看什么?”
“你的选择。”他在她耳边一宇字地说着,“你说过,你只是个旁观者罢了。既然你已做了选择,那就不要后悔,张大你的眼,看下去。”
被他牢牢抱在怀中的飞帘,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定眼看着下头交战的双方,在海面上的船舰以箭攻的优势阻绝帝军的后援后,抢滩成功的神子们,在观澜与沧海的指挥下兵分两路,自左右将岸上由玉珩亲领的帝军包围,并试图将帝军给赶至冰冷的海水里。
破浪具有稳定她心神的嗓音,过了一会,又再自她的耳边传来。
“你瞧,没有你,他们还是活得下去的,那两个领军的岛主不就正为了海道而奋战着?没有任何人可以永远倚靠谁,这正是他们自你身上所习到的一点,光就这点来看,他们就该感激你的离开。”
从没看过观澜奋力为海道战斗过的飞帘,看着底下的好友,终于能够领着海道的神子捍卫自己家园,而不再是得看长老们的脸色不得不去倚靠着她,她不知该为观澜感到高兴,还是该为海道因失去她而不得不靠自己的出征,而感到不舍或是庆幸,太多太多矛盾的情感,透过她的眼传抵至她的心头,百感交集的她,必须努力地抗拒着心底种种不知是错还是对的感觉,和必须时时提醒着自己必须要呼吸,找出力量去看完这一场因她而生的战争。
觉得已经让她看够的破浪,在她已经有点站不住时,打横抱起她,不悦地盯着她的脸庞。
“别让我看见你的眼泪从眼眶掉下,我不许你为他们而哭。”
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尖,“谁想哭?”
破浪瞧着她泛红的眼眶,知道今日的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他将她搂紧些,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对她耳语。
“今儿个不是哭泣的好日子,改日吧,改日你再当个懦夫,我想看看你为了我而哭泣的模样。”
“自大……”微绋着脸的飞帘,一掌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庞。
他开怀笑问:“这是咱们的共通点不是吗?”
岸上忙于杀敌的人群中,手执长刀的沧海在一刀刺向敌军后,发觉了远处山崖上的动静,他微微眯细了眼,将崖上的两名男女给看个仔细,当他发现那眼熟的女人是何人,而抱着她的又是谁后,他震惊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沧海?”已将敌军赶下海,准备收网收拾残局的观澜,见他没跟上来,纳闷地回头唤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他。
“没什么。”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情绪的沧海,看了观澜一眼,并不打算告诉她,方才他在崖上见着了什么。
可当他在迎向观澜时,踩在细砂上的脚步,却明显地比方才的变得沉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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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在身后的脚步声一路跟进房里时,飞帘头也不回地想将他赶出去。
“这也是我的房。”破浪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自顾自地走进房内后,反手将门扇关上。
“我想独处。”她背对着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却不想。”他脱下身上沾了雪花的大氅,顺手也把她的给脱下,一块扔至屏风上挂着。
飞帘缓缓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瞪着偏要捡在这时,又毛病发作地与她作对的男人,然而丝毫不受她影响的破浪,心情仍旧很好地蹲在火盆边,以火钳翻着盆里的炭火,在盆里的炭火烧得旺盛时,再将已燃好的炭火挪一些至另一个火盆里,让屋子变得更加暖和。
屋外雪势不断,屋内的沉默也一直进行着,等了老半天,却见他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大老远自迷海奔波回来后,现下飞帘只想早早上床入睡。
她没好气地走至屏风后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再走至妆台边的小几,以冰冷的水洗净脸与手后,坐至妆台前拆去发髻上的簪子。
也换好了衣裳的破浪,坐在她身后不远处静看着她梳发的模样。
返回东域的这一路上,她的话很少,有时问她也不答话,很明显的,在看过迷海那一战后,她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想放任她一人独处,再千愁百转地想些什么不该再多想的人与事。
望着铜镜的飞帘,无言地看着破浪走至她的身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梳,掬握起她的黑发亲自替她梳理,诧异自她的眼中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看着向来高高在上的他,竟会委下身段替女人做这种事。
她看着镜中的他问:“你想知道我在去了迷海后有何感觉?”这男人,无论做何事都有着有目的,他会如此殷勤,八成就是想试探。
“不。”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手中披散的青丝如瀑,触感滑顺似绸,他的两眼有点挪不开。
“不?”
“因为你的过去,已经过去了。”会带她去,只是要她切断与海道的关系,既然已是结束的事了,他就不要她再多想。
在看过那一战,飞帘的心中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在经他这么一说后,她才发现,或许真如他所言,某些已成过去的事,的确是已经过去了。
原本她以为,在她自逐于海道时,她就已经为自己做得够绝了,可当她站在山崖上看着迷海边的战争时,她才知道,在守护了海道那么多年后,她还是会割舍不下的,并不是说放得开就能放开,只是当他在崖上对她说他要她对海道断念,并让她看清了两位捍卫海道的岛主后,那些她始终骗自己已放下的,才因他而真正的放下不再纠扰着她,因她知道,她再也不必独自一人扛着所有的责任,今后就算海道没有风神,海道仍是可以存活下去,而她,也可以真正的离开海道。
她再也不是海道的飞帘了,现下的她,不必再属于任何一方,她只属于自己。
穿梭在她发里的指尖,时而触碰到她的后颈,身后的那个梳发人,在梳着她的发时,却将他俩之间的关系弄得她再理不开也拆不清。
“我不懂,做这些事对你来说究竟有何好处?”打从把她救起后,许多他为她所敞的事,她再怎么看、怎么想,对他来说都没益处,反而还替他带来不少麻烦,可他却乐此不疲,还一径地来招惹她。
“一点也没有。”破浪边说边将木梳搁在妆台上,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看着镜中的她,“不过,我却可因此彻底独占你。”
镜中难以错认的,是双明白昭示着欲望的眼,在他整个人的气息俯罩下来时,飞帘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就是你的目的?”有些受惊的她,屏气凝神地问。
“对。”降下的双臂将她紧紧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