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她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半仙啊?
他微低首,如丝的黑发缓落,点缀了那白皙的美颈。眼眸轻抬,他笑。
“……我就是知道。”笑容很美,却也……诡异。
她只觉自己的心口被慑了住,一刹那全身竟有种甚为强烈的压制感袭来,迫得人不禁屏息。这……怎么……
他见状,弯眉扬唇,化解了面上的冻人森凝,又恢复成那副文雅飘逸的模样。
“你……”是错觉?可是刚才明明——
他打了断:“祖姑娘似乎喜欢用武力的方式解决事情?”
“……”她没能像他那么快转移重点,看他完全不以为意,多瞧了他一会儿,迟钝下才跟着道:“你是在拐着弯说我野蛮吗?”她就是只会硬碰硬,那又怎地?
“不,邢某并非那个意思。”他微笑制止她咬牙又欲抽鞭的手势。“古时有位用兵名家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啊,这大意是,不用激烈的战斗,就能使敌方屈服,才是最高明的方法。”他在她的瞪视下解释道。
“就是最好别动手是不?”讲得那么拗口干啥?“你是要我对那些人渣讨饶?”
想都别想!
“不……”望了望逼近黄昏的天色,他道:“现下还有点时间,祖姑娘或许可以听邢某姑且说之,不过……可以请祖姑娘先替邢某找来纸笔吗?”
总之,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她照了那书呆的话,在天色暗下后就埋伏在村口边——也是他交代的,说什么那个爷爷的孙子讲道:先到战地等待敌人的,就能处于从容的地位。
本来是很想嗤之以鼻的,不过,还真的让他给料准了……
一群汉子声势浩大地走来,手里拿着火把,把黑夜燃得亮晃晃的,摇曳的火光,更是予人一种躁动的诡谲前兆。
“祖姑娘,锦衣卫最会的把戏,就是仗持着特别的身分,藉搜查之名,行掠夺欺民之实。如果跟他们打斗起来,不但牵累更大,你也无法守在这里一辈子吧?邢某有个想法,不过,得仰赖你出神入化的鞭法。”
“怎么做?”鞭爆他们的脑袋?
“祖姑娘,邢某说了,他们会在入夜后才返来。”
“咦!火把灭了?”前方的几个人才踏进村口,持的火把就诡谲地熄去。
“怎么回事?”没有光就看不到东西,后方的人替补上前,“啪啪啪”连三声,红色的火焰应声消失,只留下飘烟的木把。“搞什么?!下雨了吗?”伸出手试探的探了探,当然一滴都无。
“喂……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有人问道。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宁静的夜里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有啊……‘咻’地一声,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削过他的头,然后火光就灭了。正才觉得心底有些毛,迎面又来几道突兀的风刀:“啊!又来了!”怎么会有风吹成这样诡异?
几个人下意识地抱着头,另一边的同伴却一头雾水。
“什么风啊?”热得要死,哪有风!
“你……你们没感觉到吗?”为什么只找上他们?
祖言真躲在暗处,有种恶作剧的快感,让她忍不住想笑。除了打掉火把,那怪风也是她鞭出来的。因为早已待在这儿,所以把四周摸了个明白,又由于在山上长大和习武的关系,她眼力耳力皆较平常人为佳,对着黑影听声辨位不是难事,不过在黑暗中出手或许还是会有所失误,所以她也不致将长鞭甩得太过靠近,不然这人为灵异可就穿了帮。
“是哪个在装神弄鬼!快将火点起!”那为首的锦衣卫不耐烦了,直觉费了半日跑下山招来的打手都是些酒囊饭袋!不过,他可也忘了自个儿是怎生在客栈前丢脸地落荒而逃。
拿出打火石,众部下努力地想起火,但火把才一亮,又马上灭了去,不论试哪一根都是相同的结果,最后虽然好不容易燃着了,大家的心里却已都有了邪门的疙瘩。
“背后好像凉凉的……”想太多?
“是……是吗?”旁边听到的人连脖子都觉得好冷。
才没走几步路。有人忽然指着右方大叫:
“啊!那边有白影!”鬼鬼鬼鬼鬼……鬼啊!
“什么?!”开始自乱阵脚。
“敌乱我不乱,就已经先行赢了一半。对了,祖姑娘,找那对母女帮忙也是不错的主意。”
“啊?”她才丢掉他这个累赘,又找两个揽着,算哪门子不错的主意?
“让她们能尽一份心力,是极好的。”他温言道。就像是她会想收拾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一般。“况且,只要使计得当,不论是强是弱,终归都是有能用之处。”
“又是哪个爷爷的孙子告诉你的?”
“……”他微笑以对。
“什么白影?少胡说八道!”忍无可忍了。
“不不……我真的有看到!真的!”拉过衰人同伴以求证言。“你你你……你刚也有瞧见吧?”都结巴了。
“是……是啊!我也瞧见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白色人影啊!抓紧了旁边人的衣裳,差点尿湿裤裆。“这……这地方怪异得紧,我……我不想进去了!”
“我……我也是。”马上有人跟腔。
“你们真是没用!”带头的锦衣卫男子气吼,大概是被他们影响,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眼睛不敢乱瞟,深怕见到什么多余的东西;想打道回府,却又找不着台阶好下。夺过那唯一燃着的火把,他边走边道:“全都是自己在吓自己,看,我这不就走过——喝啊!”有什么玩意儿好像打到了脸,他立刻吓得大叫。
“啊啊!什么什么?”后面的人更是全部缩在一起。
几十只眼一瞧,发现地上有个白色信笺。
“是……是封信!怕什么!”大声咆哮以镇压心中的震撼。锦衣卫男子咽了咽口水,弯腰将信捡起。
“里面会……会不会装着冥钱啊?”有人小声猜测。
锦衣卫男于的手一顿,指向一旁的部下:“你!把它打开,看看有些什么!”
“啊?”四周的人无情散开,有多远离多远。
“啊什么!”威吓道。
被指定的倒楣鬼不得不吞下抱怨,上前接过,双手抖抖抖,好不容易才将信折翻平,没有符咒,更无小纸人,白笺上仅有极秀丽绢雅的字迹。
“户部尚……户部尚书侵吞……”喃喃念着。
“咦?”锦衣卫男子抢过一看,半晌,才惊讶地抬起头。“这——这上头写的是户部尚书的把柄……”内阁、六部及宦官之间,势力一向拉扯得厉害,尤其最近,户部尚书又和东厂有了过节,如果这信所言属实,公公不知会怎么打赏他们!
“走了走了!咱们回去!”没有犹豫,很快地下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找这村晦气了?”刚才不是很慷慨激昂的么?
“哼!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办呢!还管什么小村小仇!”表现得好大发慈悲。有现成台阶铺着,此时不退,更待何时!保住了面皮,也不用硬着头皮了。
一行人,排山倒海地来,什么都没做的就走。
祖言真确定人都远去后,才挺直身站起,瞅着那些人的背影,她的眉峰却皱了起来。向不远处披着被襦装鬼的母女挥挥手后,迅速地往破庙的方向奔回。
“你到底在写啥?”户……吞……只有简单的字看得懂。
“是法宝。”能发挥狗咬狗的神奇功效。他眨眨眼,优美的眉如月而弯。“他们看了这封信,就没多余力气来作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