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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等我们先沉不住气行动?”这么说来霍定供出始末全是阴错阳差,恰巧洗刷了他的不白之冤?“如果我先劫走庄则礼,以他为要胁,你会动手吗?”

  “不会。”他有问必答,虽然不清楚她问这是何用意,“则礼的命比我重要。”

  “这么自轻你的命?”扣云犀利地挑拨,想见他不悦的表情,希望却又落了空。

  “我是瘟神不是吗?瘟神的命有什么好赞扬的?”

  听到这回答,扣云就后悔了自己讲话那么不留情面,他好脾气地回覆她每个疑惑,她却处处刁难挖苦——冷岚何时变得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了?

  “你还有没有脾气?一提到自己的事就不痛不痒一点也不在意,难怪会被人嫁祸!你这种脾气最好改一改,免得一辈子让人误会。”

  问生笑看她嫣红娇客,她的口气虽然不好,但的确是在关心他,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她的善良掩藏在冷淡的外表下,就像传说的美人鱼般。

  “据说在非常遥远的国度,海的尽头那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鱼,人身鱼尾生得极端美丽,从不轻易现身,却温柔多情,声音婉转悠扬袅袅生韵……”

  “你在说什么?”这男人哪里有问题?好端端的提什么人鱼?

  “你就像美人鱼,以带刺的外衣掩护你的敏感脆弱,带刺的美人鱼——”

  “莫问生,别想用花言巧语拖延我们的正事,我今天跟着你来,不是来听你满嘴传说的!”扣云拚命调整呼吸,却一直安不下被那双眸所挑动的怦然幻想。严厉地斥喝自己,勉强将他勾勒出的异国传说风貌给逐出心房,背对着他那身仿佛熟悉的坦荡。

  问生黯然,收拾自己不当的热情以她希望的严谨语调又开口,“你认为你爹因何那么恨我们?”

  “栖宇双客背信忘义狡滑狠毒。”扣云面无表情地背诵父亲生前一遍又一遍忿恨诅咒的字句。

  “背何人的信?忘何人的义?”

  “我如果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当扣云不耐地叱喊时,才发现她上当了,因为他的欣赏得意倾泄无遗。噢!她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被挑拨心绪?难道和瘟神在一起没件事能让人如意吗?

  “冷姑娘——不,秦姑娘。”他成功地引起她全副注意,“严格算来,我们是同门师兄妹。”

  “你爹之所以恨我们入骨,只因为我义叔娶了他的心上人。昔日他们三人同门学艺,你爹对我义婶用情不浅,满以为她一定会嫁他为妻,不料她却委身给沉默寡言的师兄,自此同门情谊绝裂,并成水火不容的仇敌。”

  “所以你们从不反击,处处相让只因看在昔日同门之情?不论我们怎么苦苦相逼,都不理不睬的原由也在此?”扣云真的没想到她爹毕生之愿竟是天大的笑话,只因妒嫉,由爱生恨,不但逼走了结发妻,疏忽了女儿,更留下所谓的“仇恨”,捆绑他的女儿徒弟,教他们寝食难忘,只为了私怨——他念念不忘的仇只是一段可笑的曾经!

  “就这么简单?就因这么简单的理由造成种种不幸?爹,你到底把我看成了什么?你究竟有没有把你的女儿放在心上过?为了这么见不得人的理由,逼得娘下堂改嫁,害得我没有了母亲,连死了也不肯饶了你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让我像傻子为了遗言团团转,结果到头来全是笑话!”

  问生微忧的看着扣云脸上的冷静一一崩溃。“扣云!”

  “我恨你!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不理我?你眼里只有组织,只有徒弟,只有你的仇,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往事一古脑将她的理智、镇定全淹得无影无踪;母亲哀怨凄凉的面孔,自己孤独空虚的生命,点点滴滴,悉数爆发,“既然爱着别人为什么要娶我娘?既然忘不了过去,为什么要生下我占用你的时间?你到死——到死都没给我一个解释,却要我的生命浪费在你的仇恨上,你好自私!”

  她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像是被撕裂般不再完整,双拳死紧地绞着,无泪的眸眶是骇人的无助;问生没有多想便揽住她。

  “要哭就哭,要骂就骂,不要冰冻你的感觉,不要强颜漠然,坦诚地释放自己吧!”

  她已经不在乎抱着她的人是谁了,她无力也无能再欺骗自己了,秦扣云并不坚强,一直都不是!而父亲却要求她无情无欲、不哭不笑,她好累,累得禁不起事实的打击——“爹,你好自私啊!”灼灸的酸楚浸湿了她的神识,模糊了她的思绪,一颗接一颗地濡渍这男人的衣襟,两道泪痕不一会儿便成了潺流清泉,温润着她多年来鲜有表情的脸颊,也温润了她荒芜空漠的心。

  问生的衣沾染着她的泪水,在臂弯中的她没有哀泣号啕,只是颤动着道不尽的心酸,回忆往事而抽搐,像被抛弃的孩子般不解现实的捉弄。她的父亲怎没看出她的纤细柔弱呢?为什么有这么出色的女儿却不好好疼惜,任她在险恶的武林中奔走?

  他拥着她,是心疼,也是舍不得。哎!对她,他是已经无法自拔了。

  暗处的则礼捂着妹妹的嘴,不愿因他们凑巧撞见而破坏了园中亲匿的气氛。

  则玲则是瞪大了眼,一声惊呼卡在唇边被遮了回来,哇塞!问生哥动作还真不是普通的快。

  而则礼的眼中,除了祝福之外,还有不易察见的忧虑,似是为模糊的明日而挂怀。

  ***

  阴暗的牢房,弥漫着浓重而窒人的死亡气息,先前那名假囚犯已经没有呼吸,像具破烂的玩偶被抛在一边。

  “大……大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他结结巴巴地瘫在地上,颤抖的下颚几乎拼不出清楚的声调,“小的只看见有个女的进来想救囚犯出牢,后来又冒出了其他人,小的真的不清楚经过。在这牢里的任何人不遇到与自己相关的事是不会管的……小的绝不敢骗你,大爷饶命啊!”

  他惊惧地盯着跟前沾血的剑锋,森冷的寒芒闪映着适才的血腥,忍不住打个寒颤,那只握剑的手根本不是人的手……不!是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石岩军的剑冷,眼神更冰厉。“你只要告诉我带走那位姑娘的人是谁?有什么特征?”

  “小的那时在睡觉没理他……”他又打个哆嗦,屈服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我只瞄了一眼,那人全身裹得不见光,还戴副面具——”

  “瘟神?”石岩军压不下倏发的疑惑与忿怒,不敢置信地喃喃而语,“莫问生,为什么你要劫走我师妹?我敬你是汉子,没想到你却辜负我的信任——”

  那无辜的囚犯拚命地挤进角落,因为石岩军石雕般的五官露出近乎疯狂的嗜血。

  先是霍定使计引他离开,再是瘟神劫人——霍定与那胆敢阻挠他的死士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而莫问生,他今生唯一的敌人;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他们互敬互佩的默契?

  不管是谁,只要冒犯扣云就是他的眼中钉!“如果你想活!”石岩军的神情又沉进无情无欲的世界。“待会儿官兵发现这场杀人劫狱的时候,告诉他们,凶手是莫问生,瘟神莫问生!”

  ***

  朝阳才刚拜访汴京城,他们便驾车出了城。辘辘的马车声带着马匹跑步所敲响的旋律静静地盘踞在他们之间。所有人都换上新衣,连扣云也褪下夜行装以简单的罗裙装束共乘;虽无华衣相衬,却格外烘托出她冶艳中的那抹清韵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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