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面试都不去了,你还看不到我的坚持吗?”
“以你的性子,你确实能做到那种要断就断到老死不相往来,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屑要这份工作,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
“不用考虑,我不想要和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事物扯上关系,更不想要领他的薪水过生活,我说的‘分手’,绝对不会像别人那么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是我最鄙视的行径。”聂日晴边说边扯紧脖子上的围巾……这栋大楼的空调是不是变强了?怎么突然觉得有股寒风,冻得她发颤?
“我不是要你留下来帮他,而是帮我呀,好朋友,这不过分吧?”乔朝她咧嘴笑。“虽然这间公司是他的,但是你怎么会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台湾呢?他只是来这里视察一下,马上就会滚回加拿大,这个子公司是由我全权负责,最多每个月传真盈余到加拿大给他画押签名,你以为他一年会来台湾几次?我想大概公司开幕一次,最后一次就是公司倒闭吧,所以就算你进公司,也是帮我分担公事,跟毅恩没有关系,至于领谁的薪水……钱只要能进口袋,你管它是谁发的?那很重要吗?”
“我说不过你,但是我还是……”她仍想拒绝,乔更快抢话。
“桑,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工作能力,虽然你在加拿大都只能做些part time的工作,不过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以一个工读生的姿态在公司里训斥彼德那个专门欺负新人的恶劣主任,我就跟毅恩说,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聂日晴扯扯嘴角。“不过我后来的下场是被公司的大老板直接开除。”
而那个大老板,就是毅恩·米勒。
“因为你是非法打工呀。”
“我倒觉得是他对东方人歧视。”
聂日晴说着,嘴角竟然浮起笑容,眼前的情景逐步蒙胧,再转为清晰时,她看到的,竟是她第一次见到毅恩·米勒的场景--
“你非常的勇敢。”
聂日晴刚刚才用顺畅的英语骂完主任彼德,一口气还没平顺下来,身后传来正统的外国腔调,夸奖她为民除害的英勇。
她转过头--现在回想起来,她会情愿自己不曾回头--望进一双浅棕色的眼眸,她仰高视线,一六○公分的标准东方女性高度在这男人面前瞬间沦为矮个子。
“你的名字?”他似乎对她相当有兴趣,在他印象中很少看到这么勇敢的东方人。
“桑。”Sun,太阳,正巧符合她的名字,日晴。
“日本人?”
“台湾。”
她回答,但他似乎不认为这两个答案有什么区别,在外国人眼中似乎很难去分辨东方脸孔的差别。
“你看起来好小,十四岁了没?”
“我差一年二十四岁。”然后她看到毅恩·米勒吃惊的模样。她不意外他会以外国人的标准来猜测她的年龄,也知道外国人总会觉得东方人的脸孔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少五岁以上,不过这次他猜的落差太大了。
“二十四?”棕眸里写满不信,他怀疑她骗他,根本就是虚报年龄。“我要看你的工作证。”
聂日晴心虚地重抽口气,小动作掩饰得很好,但是还是没逃过毅恩的眼。
“你没有工作证?”他转身面对人事部的主管。“你雇用一个没有工作证的外国人?”
“这……”人事部主管根本无法辩解,他只是认为这种没工作证的人就是想求份工作,所以用最低的薪资也能得到他们劳心劳力的付出,绝对不会有抱怨……
毅恩收回瞪睨人事部主管的视线,再回到聂日晴脸上。
“桑,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坏消息,你失去这份工作了。”
她……被开除了?
好吧,她也明白大公司为了避免麻烦,对他们这种非法打工的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毕竟是她违法在先,她能体谅毅恩的决定,只能自己摸摸鼻子,不打算做出求情或挽救的举动。
至少她已经很庆幸,眼前这个男人没打算送她进警局。
“我知道了。”聂日晴纤肩轻耸,回到自己的座位,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好私人物品--事实上她留在公司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小小的纸袋就装满了。她拎着袋子又走回毅恩面前。“我在这里向你提出口头请辞。”
明明就是她被炒鱿鱼,她的口气却像是她开除了大老板。
说完,她也没逗留,掉头就走。
毅恩·米勒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好奇,现在对她的好奇则是无限量扩大,他甚至在自己还没察觉到之前,双脚已经追着那名东方小女人出去。
这一追,没完没了,对她或对他都一样。
“桑?”
乔的呼唤让她回神,她窘然低头,自己竟然回想过去想到在发呆。
“抱歉……”
“看你如梦初醒,八成我刚刚说服你来我公司上班的诚恳拜托也没听进去吧?”他取笑她。
“我真的没在听。”聂日晴露出歉意的笑,让她那张不笑时特别冰冷的脸蛋灿烂起来。
“你也别这么诚实嘛。”很伤人耶。“不过说真的,今天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给你建议,不进我们公司真的是损失,你知道的,外商福利向来比国内企业还要完整,撇开毅恩·米勒,我们公司没什么可以让你挑剔。”
“如果他真的不会留在台湾,而且也像你说的,我可以十几年都不用看见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话,我的确对你们公司印象不差。”她也很中肯地说,撇开毅恩·米勒这个最大因素,这间公司通知她上班,她一定准时到。
“我下午就帮他订机票。那你明天来上班。”乔马上作决定。
“我不喜欢走后门。”
“那你现在去面试。”乔拉着她就要回去大会议厅。
“乔,他在里面……”聂日晴面有难色,脚步迟疑。
她不想见他。
“你放心,刚才前几个应征者来面试,他一句话也没说,坐在那里像尊雕像,一点忙也帮不上,你当他不存在,只要认真对付其它主管就好,我还可以先向你泄题,跟你说噢,第一个主试宫肯特,他一定会问你:家庭和工作发生冲突时,你会如何选择?可别傻傻以为要求得这份工作就非得要很虚伪地回答‘工作’,肯特非常恋家,你最好是回他一句工作诚可贵,家庭价更高,我包你立刻赢得最高分。还有第二个主试官凯莉--”
聂日晴没专心在听,她只是紧盯着那扇越来越近的会议厅大门,心里涌起了矛盾,她脑子里有声音在劝退她,工作再找就有了,即使这份工作的远景很好,但是她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要和毅恩扯上关系,她想要完完全全断了牵系,她知道现在掉头回去搭电梯,下楼,坐捷运,回家睡个香甜的午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
她却跟着乔在走,眼看着那扇门正准备被打开。
难道……是她还存着不该有的奢望,在被伤害过之后,还愿意无条件再付出吗?
不下--”聂日晴否决心里的想法,也想甩开乔的手。
“桑。”乔突地使力捉住她的手腕,看穿她想逃跑的念头。“我是第三者,不想对你或对他说教,如果你们两个分得很快乐,对彼此都没影响,那么我恭喜你们分手,也希望你们都能遇到对的人,可是你有没有好好看过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