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在加拿大看到那个漂亮的桑到哪里去了?”
“你是在嘲讽我变丑了吗?”
“你像一朵离水的花,垂头丧气。”乔食指勾弄着她手上那朵呈现弯颈样的玫瑰花,花萼下方的脆弱茎头挂着沉重的花朵,像是无力驮负,憔悴得好可怜,正如同他现在眼中的她。
“我才刚经历失恋之痛,总是要有失恋人的样子,总不能还红光满面吧?”聂日晴口气懒散,甩甩手上的玫瑰,一点也不在意玫瑰花被她甩得更垂软。
“那你也一定要看一看另一个失恋人的模样,看看你们两个人到底分手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乔……”
“上场吧。”乔义无反顾地打开门,将她拉进会议厅,让她措手不及。
聂日晴小小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子,瞟瞪乔一眼,乔回给她的反应就是朝正前方的椅子上努努唇,要她认命坐下。
聂日晴向来最恨人激她,她总是不服输。
坐就坐,谁伯谁,反正只要忽视那双棕色眼眸的主人翁就好。
事实上,这家公司的面试非常人性化,就像在纯聊天一样,聂日晴也不刻意修饰她的回答,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因为对她而言,如果她被这群主试官刷下去,也不失为另一种婉拒乔的好方法。
“用英文介绍你自己。”
聂日晴正滔滔不绝回答前一个主试官的问题,在聊到她喜欢的小动物,突然有句低沉的英语插入--自始至终都沉默下语坐在中央的毅恩·米勒开了尊口。
“我是聂日晴,英文名字Sun,取自我中文名字里的含意,我家一共四名成员,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聂日晴没看着毅恩·米勒,不过还是应他的要求吐出一连串的流水帐,流利的英文呱啦呱啦个不停,长达八分钟的自我介绍,没结巴没词穷,顺畅得不得了。
“你很冷吗?”毅恩·米勒问出了完全无关面试的问题,他拧眉看着她用过多的衣服包住她自己。
“很冷。”她回英文。
“你穿几件?”
“八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太多了。”
“很冷。”她还是回答同样的答案。
“有吃午餐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聂日晴微微皱眉。“有。”
“吃了什么?”
“一碗饭和两种青菜,一份蒸肉,一颗苹果,一大碗米粉汤,还有饭前吃了一个大汉堡和一杯可乐。”她仔细说道。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她的日子一样过得很好,她不会为了他而茶饭不思,而且食欲还出奇的好。
“下回再多吃一种水果。”
“要你管。”这句是嘟囔,含糊在嘴里,用他不懂的中文。
乔在旁边听,听得暗暗发笑。
这两个人现在是把面试当寒喧吗?一个明明就是想要多知道一下对方的近况,所以问衣着、问午餐,连菜单都拿出来问;另一个则是赌气不看对方,连瞄都不瞄一眼,可是每一句话都是有问必答。
由于顶头上司的问题已经偏颇到让其它主试官无法扭转回正经方向,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在眼神中得到共识:面试到此赶快收尾好了,再问下去,可能顶头上司接下来要询问小姐的三围和睡觉都穿什么睡衣等等之类的“居家”问题。
“好,非常谢谢你,请静待我们的电话通知。”主试宫肯特客套话一出,立刻有人吐槽他--
“你明天来上班。”毅恩·米勒就是那个吐槽肯特的人。
一排主试官下巴都快掉下来,前头几名求职者的表现和应对绝对也不比聂日晴差,至少……那些求职者回答的问题还和公事可以沾到边,比较能看出来工作态度和待人处事,对于聂日晴,除了一口流利英文能力外,其它就是只知道她今天中乍吃了什么食物,穿了几件衣服--
聂日晴似乎也对这个命令感到惊讶,但脸上表情维持着平淡,她暗暗咬唇,不知道自己心里瞬间涌上的对抗念头为什么来得这么强烈,强烈到足以淹没她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理智!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示怯懦!
她抬起头,从踏进会议厅开始,第一次正面看着她已经好熟悉好熟悉的容颜。
“我明天准时到!”
她用最倔强的声音,下了最任性的挑战。
第三章
乔允诺昨天下午就应该要打包送回加拿大的大老板,现在仍安安稳稳站在聂日晴面前,反倒是乔本人消失在办公大楼里,无法出面替她解答满腔疑惑。
聂日晴下意识环顾四周,寻找乔的踪影。
“乔坐昨天下午的飞机回加拿大了。”
仿佛看穿她的意图,毅恩说道,成功唤回聂日晴的瞠目注视。
“为什么走的人是他?”
“不然难道应该是我吗?”毅恩反问,他从她的表情已经看明白她的想法。
对,应该是你。聂日晴心里回得很笃定。
“那么乔先生会再回来台湾子公司吗?还是他就留在加拿大?”聂日晴实际上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就被你假公济私打包送回加拿大了?
“他暂时不会来台湾,加拿大那边有他负责的事情等他处理。”
“这个‘暂时’的期限超过半年吗?”她再问。
“是。”
“米勒先生,我想,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我就做到今天为止了,很抱歉浪费你的精神和时间,请贵公司继续通知下一名应征者来工作吧,不打扰你了。”
才刚踏进公司不满半小时的新进职员,用着那种好像她已经做满一个月的惋惜口吻,好遗憾无法再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歉然,朝他深深一弯腰,然后闪人闪得忒快。
开什么玩笑!
她会点头进他的公司,就是因为乔拍胸脯向她保证,这个大老板绝对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而现在乔被送回加拿大,换个意思来说,大老板打算留在台湾接替乔的职务,更深一层的意思就表示,她想要不看见他都难如登天!
很抱歉,她打定主意和毅恩·米勒老死不相往来,绝不会庆幸有机会为他效命!
她踩着高跟鞋,表面平静退场,心里慌张逃命,她想快快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因为光是看到他,就有好多好多的回忆如浪潮袭击而来,想要打败她,让她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承认他对于她的影响力还是那么样的惊人……
其中最骛狂的那波巨浪卷噬她,她疾行的步伐与一年前的她交错融合在一块,她分不清现在走道玻璃反射出来的聂日晴,是死心的聂日晴,还是那一天正式让他走入她生命之中的聂日晴……
那一天……
那一天,在另一个遥远国度,被他点名开除的她离开他公司,她跑得不够快,他追了上来--
“桑!”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唤住她……为什么追着她来?
“还有事?”她漂亮的眸子里并没有刚被他炒鱿鱼的怨怼,只是眨了眨,可是眼底蕴含的瞳光让那张脸蛋也跟着好看起来,毅恩被她如此一派轻松的模样给轻叩了心门,叩叩几声,几乎要让他打开禁锢。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块吃顿晚餐。”他开口,连自己都不懂为什么他会追着她出来,不懂为什么想留住她。
“跟一个前几分钟才被你开除的员工?这算是欢送会吗?”还是要安慰她被扫出公司的沮丧,或是他想藉以表达他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