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琦琳两手扠腰在旁边观看,“嗯!姿态是不错,不过姿势不是很正确,你这样用法,很快就会肩膀酸痛。”
“胡说八道,这些年我都是这样用锄头的,不用你教。”他逞强地摆动那把特地打造的大锄头,该死,没事造这么大作啥?
她耸耸肩,“好,是你自己决定的,明天痛得动不了,可不要怪我。”
他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你以前读过书?”
她突然沉默得有些怪异,令他有机会停下动作休息。“怎么不说话了?”不过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隐瞒着。
“读过又如何?女人读书很奇怪吗?”黑琦琳抬起头,一脸挑衅的样子。
是不奇怪,“不过,女人会种菜不会缝纫倒是少见。另外,你从那天过后就没再弹琴了,为什么?”
“我只会那一首,况且我又不喜欢弹琴。怎样,你有意见吗?”她防备地看着他。
“为什么只学一首?”
“我高兴。”
白季悠偏头想着,“你该不会是……千金小姐吧?”
一语说中她的痛处,本来不想说、不想记起的痛,为什么他偏偏要提?
“你跟大哥私奔,他抛下了你,让你回不了家吗?”白季悠心疼的望着她水漾的眸子。
他突然想知道她跟大哥的事情,想了解她的过去。
黑琦琳凄凉的摇头,转过身子,颤抖着声音幽幽的倾吐:“若不是你大哥,我或许还有爹娘可以依靠,有姊姊可以相亲;若不是你大哥,我还会有仆佣使唤,有家产维生甚至营商。都是因为你大哥,才会什么都没有了。”
不忍见她如此悲痛,他伸手想给予安慰,但伸出的手还在半空时,她已经倒退数步。
“琦琳,别这样,你现在有我们,我们会照顾你的。”他是诚心这么想的。
但她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愤怒,“白季悠,你知道吗?你说的没错,我是只猴子。”
咦?怎么会扯到这里来?
“爹说过,娘说过,姊姊也说过,许多人都说过,当然还包括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试图道歉。
但她不领情,“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像只猴子,我从来也不奢望谁对我好,所以不要说会照顾我这种谎话,我听了就生气。”语毕,她转身就跑。
白季悠很习惯的又追上去,“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简直莫名其妙嘛!
黑琦琳利落的爬到凤凰树上,极目眺望远方,脑子里千思百想,想的都是她真的喜欢这里,喜爱这里的每个人,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终究得走的。
但何时走?何时才该走?
“琦琳,你下来给我说清楚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树下努力的想爬上去,可是很不幸的,他就是不会爬树,试过几次后,他放弃了,只能在树下跳脚。“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话就该敞开来说。你说啊,琦琳?”
她说了,迎着吹来的微风轻声地说着:“季悠,我们不是家人,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第九章
白季悠可以确定黑琦琳在躲他。
“少奶奶呢?”他抓住一个忙碌的仆人质问。
仆人愣了一下,马上意会到四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游戏又要开始了,不过这回的
形式似乎有点改变,于是立即含笑回答:“我刚刚似乎听见少奶奶说要到街上的花坊去。”
闻言,他马上街出府。他要见她,要抓住她问为什么躲着他?不但在饭厅上见不到她的人影,也不见她出现在他的花房,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明明远远的见到她在菜园子里除草除得很努力,可他一叫她,她竟然就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了。
搞什么鬼?
他要问清楚,不问清楚,他寝食难安。
可是就算半夜摸到黑琦琳居住的西厢房去,她还是不在,等到半夜……几乎快到黎明还是没见到她回房,他几乎想把所有的人叫醒,问清楚她半夜到底都睡在哪里?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
半夜自己起床上茅房的小健揉着蒙眬睡眼看向白季悠,含糊不清的说:“娘在算帐,都算到……很晚……”
他冲到账房时却已是黎明了,只来得及在门外瞧着她精神抖擞的步出账房,把所有管帐的人叫醒,大家一起做早操;他则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暗处,欣赏着她的活力。
他好后悔,好抱歉,他真的很不应该,非常不应该骂她是猴子的。
他忘不了那天她说自己是猴子的自嘲模样,也很担心她会一直拒绝与他沟通,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封闭自己。
他有种感觉,她很伤心,而且似乎决定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却猜不出她的想法。
“少奶奶呢?”好不容易追到了花坊,白季悠气喘吁吁的问着店里的伙计,根本没心思注意店里的布置有多雅致。
“少奶奶去了水乡。”伙计认出他是白家四少爷,便很热心的提供线索。
他也不啰唆,急忙又赶了过去。
水乡,是黑琦琳为二哥开设的店,专门用来买卖二哥培育出来的鱼,全城只有白云山庄做这种买卖,而且二哥培育出来的鱼是少见的美丽,所以店里人潮络绎不绝,连他要钻进去到柜台都有点困难。
不过他终究还是办到了,“少奶奶呢?”
伙计看了他半晌,“你谁啊?”
他不怪这工人有眼无珠,真的……他没耐心地一掌大力拍在桌子上,“我是白四少,快说,少奶奶在哪里?”
“她……少奶奶她……她回家了。”
哇咧!白季悠无力地滑下柜台,奔跑一天的结果,她竟然回家了。唉!是无缘相见,还是她算好了时间避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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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了顶轿子,白季悠卖力地扇着扇子回家,回到家门口时就问看门的人:“少奶奶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跟二少爷、三少爷在账房商量事情呢?”
怎么独独少了他?
他顿觉不快,琦琳该不会把二哥和三哥看在眼里,而把他踩在脚底吧?这么想着时,他又急匆匆地冲到账房,就看见琦琳与二哥、三哥就着桌上的册子,面色凝重的相望。
“你们已经亲眼看到白云山庄这几年的惨况了吧?你们再这样随心所欲下去,白云山庄这一百多年的基业会毁掉的;生为儿子,就算你们不致力于让山庄发扬光大,也不要当个散尽家财的败家子。”
白季悠缓缓地走近,甩开他的扇子,刻意摆出一贯风雅的姿态。“你的意思是家里的情况很不好啰?”
黑琦琳的身躯明显的一僵,却偏偏不回头看他,语调也明显冷淡一些。“没错,白云山庄目前负债一万两。”
一万两?
“开玩笑。”他呵呵直笑,“我们白云山庄占地数亩,别说拥有田地数顷,店家也多达数十间,就算吃三辈子也不会倒,怎么可能负债一万两。”骗他没有常识啊!
她看着老二和老三,像是说给他们听似的。“屋子再大,需不需要整理?整理是不是要花人事费用?而且不光是要整理,蚂蚁会来侵蚀木头,飞蛾会来沾惹锦绸,所以还要整修。至于那些田地,无人耕种的就没有收入,但我们却得为这些荒地付出田税;就算有人耕种好了,连着几年气候不佳,农作短收,如果我们强要那些佃农贡献租金,不是要他们的命吗?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