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算读大学。”
“为什么?”
“我讨厌上学,也觉得学校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上头,反正最后都是要找工作,只是早晚的问题。”
“读不读那是看你自己决定,我不能干涉,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学历并不代表一切,只是学历的等级差别会在求职的路上造成不一的困难,这是社会现象。“对了,你是读什么科系的?”
“会统。”
“你没兴趣?那你喜欢什么?”她要是敢说飙车打架,他会不顾一切在自家客厅教训小幼苗。
“……我不知道。”看穿简品惇单单右眼所传递的无声警告,她微吐舌,咽下那个本来到口的答案,给了一个茫然的回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反正她的人生很无趣,无趣到连想都会让她直打哈欠。
“兴趣是要自己发掘的。”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趁着闲聊,多挖一些他的嗜好和隐私。
突然被反问,简品惇微愣了会。
“你看你看,自己拿道理教训人,可是自己也做不到,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难懂。”花漾难得捉到他被问到无言以对的机会,反唇相稽一番。
兴趣呀……和人在法庭上吵架算不算兴趣?当一个人的工作占了生活的大部分后,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培养兴趣吗?
这一次,简品惇无法反驳。
“你可以把我当成借镜,不要重蹈覆辙。”他是不良示范。抓过她的手,将十万元支票塞进她的掌心,“收下吧。”
“我不会去兑现的。”收不回手,只能任他牢牢收握她的五指山,她故意抡拳抡得死紧,将那张支票给拧烂。
“那我用转帐的给你。”反正付钱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简品惇,我不要你的钱!”她吼,这人是故意装傻还是完全没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呀?!
“你在坚持什么?”
“坚持不让你用钱将我的好意给扭曲!”手上的支票滑了下去,花漾像是要辅助自己话语中的厌恶,脚丫子立刻在上头跺了几脚。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有!”
以为拿一张支票就可以打发掉她?然后接下来就是朝她挥挥手,说:“钱我已经付清了,你我再无瓜葛,可以滚了。”再大方将她踹出大门了是吗?!
“这种伎俩……这种伎俩早就有人用过了,拾人牙慧也太了无新意啦!换个创新些的版本!”她再吼道,声音差点哽住。
简品惇不明白她为什么摇身一变又成为满身硬刺的小刺猬,正准备螫伤任何企图触碰她的人。
“我只是想补贴你。”这小妮子在发什么飙呀?
“你只是想花钱打发我!”她一边跺支票,一边看起来很像气到跳脚。“你直说就好,只要一句‘没你的事了,滚!’我就会识相地滚出去,拿钱羞辱人算什么!”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拿钱羞辱你?我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简品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蹂躏地板上的支票以及她自己的脚。
“现在!”她又回吠道,“钱不代表一切,别以为用钱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
他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默契用区区十万块就可以买断的吗?!
猛地,她的话被截断,双边脸颊落入他的掌握中,被迫与他鼻眼相对,简品惇虽然少了左眼的辅助,但那股气势还是很完整地在右眼眸间凝聚。
相较于她的嚷吠,他却只像在说话一般的沉稳。
“我开支票给你的原因很单纯,只是不希望你为我花太多不必要的开销,我的经济状况比你好,这一些些钱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却足够支付你两个学期的学费,你该替自己多打算,而不是一味以为自己户头里的存款永远不会有用完的一天。”瞧见花漾蠕着唇想插嘴,简品惇稍稍施力挤压她的脸颊,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我不认为钱可以代表一切,也从不以为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我和‘他们’不一样,绝对不会用钱来切断感情,就像你想花钱买来任何东西补偿我一样,我也不过对于你这些日子的破费感到心有不安,如此而已。”
她的眼眶湿润,看在简品惇眼底清清楚楚,只是目皆里的水珠没有聚集成泪,她红了鼻头,瞧他瞧得非常认真,也瞧见他右眼里的认真。
等了十秒,花漾没再挣扎,尔后用力点了一下头,简品惇也放开对她脸颊的箝制。
“把刺给收起来,小刺猬。”拍拍她的短发,是安抚。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收你的钱……”低着头,任他的手在她发上梳动,她享受这样的亲昵,却也更害怕这样的亲昵——害怕一旦太过享受,他却撤收了所有,她的失落感会将她淹没。“免得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时……你就有藉口来轰人……”
“好吧,随你的意思。”看她这么固执,他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像两个小孩子在争执了,不妨将这笔钱逐步拿来买些对她有益的东西,再用赠送的方式慢慢补偿她,这样她就该不会坚决反对才是。
花漾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却又失控地在他面前要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她极度厌恶地想滚回家去反省一番。
“我只是很怕你拿钱叫我走……”良久,花漾哽着声音道,那声音里也有着更多想强压哭音的努力。
“不会的。”
花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双手在他腰后纠缠,那是不带任何情欲挑逗的依靠,用着全心的信任,依靠着他。
“不要拿钱来认定我的价值……”
简品惇明白,多少钱都不够衡量她的价值,若碰到愿意将她捧在心口上的人,她是无价之宝,而不是像她的混蛋父母,以为给了一笔钱就算尽了父母责任,若她要告人,他有把握让她成为史上头一个获得钜额补偿的被弃女儿。
他俯在她耳边,轻喃着一遍又一遍的“不会”,也细碎地诉说些安慰人的话,但他越是说,她的头便越垂越低,交握在他身后的双手却更加施力,然后低低哭了起来,又哭又笑,笑弯的目皆终于将眼泪逼离了她的眼底。
简品惇只是想安慰她,像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地安慰她,或许给她一个拥抱、或许借她一个可以哭泣的肩膀,脑子里转动的也全是这个念头——可是,在他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的唇已经烙在她的脸颊旁,尝到了满布在她肌肤上的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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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简品蕴踏进她向来极少涉足的书房,因为里头全是些厚度达到十五公分以上的厚重法律书籍,一方面是不打扰简品惇办公的正事;一方面是书房里的“课外读物”远远提不起她的兴致。今天她很反常地进了书房,也很反常地在书柜上东摸西摸,不时取下法律书籍来翻翻看看。
简品蕴选定了一本书,喉头一清,朗声诵读:“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第二十二条,十八岁以上之人与十六岁以上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新台币十万元以下罚金。第二十三条,引诱、容留、媒介、协助、或以他法,使未满十八岁之人为性交易者,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并科新台币一百万元以下罚金。”砰的一声合上书本,简品蕴趴在大书桌一角,抬头正巧挡住了简品惇正在处理的case文件,“啧啧,哥,你是高危险群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