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她试探的眸光,真帆犹豫了一下,“我……我是来访问他的。”
“访问?”里纱一怔。
“事实上,我……”她咬咬唇,碍口地道:“我是来追查你的下落的。”
“跟英嗣追查我的下落?”里纱蹙眉一笑,“他只知道我在英国,其它的都不晓得。”
“你跟那个英国人回去后,为什么就跟日本这边断了消息?”她不解地注视着里纱。
里纱挑挑眉,对她知情甚深感到相当讶异。“你都知道?英嗣说的?”
真帆尴尬地点点头,“嗯……”
里纱怔愣须臾,疑惑地道:“他居然告诉了你?”
“咦?”
“他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里纱表姊……”
“他其实是个敦厚又温柔的人。”说起前夫,里纱满心感激,“当年我离开他时,他并没有为难我,而是干脆的签字离婚,并给予祝福。”
真帆一怔。她不懂,如果两人是那么平和的结束,为何从此不再联络,而她更避居海外呢?
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里纱笑叹一记,“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音讯全无?”
真帆猛点着头,一脸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的表情。
“我是为了报答他,而选择失踪。”
“为了报答他而失踪?”真帆纠起眉,难以理解。
“达川家是旧贵族,门风保守,岂能容得了一个因外遇而要求离婚的媳妇?”谈起过往,里纱还是充满了歉疚,“英嗣签字离婚后,独自面对家族的质疑及责难,对我外遇的事却只字不提,他不只保护了我,也保护了我的家族……在我嫁给他之前,常听人家说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而婚后一年,我也一直那么认为,直到……我们离婚后……”
她轻叹一记,“他是个好人,虽然他自己从不那么认为……”
“当时我们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不离开,那么这件事势必会不断地被人提起……”她眼角微泛泪光,“我已经伤了他,怎么还能伤他的尊严?”
听到这儿,真帆全明白了。
她想起英嗣曾告诉她一句话,那就是每个人都有他不想被找到的理由。
她想,保留自己及对方的尊严,就是里纱表姊选择失踪的理由。
想起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甚至为了气他而说自己是为了追查真相而跟他上床的事,她就感到懊悔又歉疚……
对于什么都没做,却独自承受谣言及骂名的他来说,面对一个写文章入他罪名的女人,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弹及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一思及此,他今天早上对她所做的事,似乎也可以被原谅了。
“我……”她低垂着眼,懊悔及内疚之情全写在脸上。
觑见她那样的表情变化,里纱嗅到了一丝的不寻常。“真帆,你跟英嗣……”
迎上她试探的眼神,真帆不打自招地说:“我跟他没怎样。”
里纱拍拍真帆的肩膀,“英嗣把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你,这已经很不平常,而你呢……”她笑睇着亲如姊妹的真帆,“你这样的反应,也很难教我相信没什么。”
“里纱表姊,我……”想起这些日子来在庄园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真帆真觉五味杂陈,忍不住红了眼眶。
里纱一笑,“来,上车后再慢慢告诉我吧。”说着,她打开车门。
此时,在车上睡着了的小女孩醒了,“妈咪?”
“甜心,你醒了?”里纱温柔地看着她的宝贝女儿。
“真帆,这是我的小宝贝,她叫苏菲。”里纱说。
看着正瞪着两只蓝色眼睛望着自己的漂亮小女孩,真帆微愣,“她是你跟……”
“是的。”里纱点点头,“若没有英嗣当初的谅解,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幸福,我今天是特地带苏菲来谢谢他的。”
真帆一顿,“你现在要去找他?”
“当然。”里纱点点头,一脸笃定。“一起去吧。”
“不,我……”现在去见英嗣?不,她才刚跟他闹翻了。
虽说她很想为误解他的事向他道歉,但一想到他今早对她所做的事及所说的话,她就……
“我要走了,所以……”她”脸尴尬的拒绝了里纱。
里纱挑挑眉,“你要走,我随时可以送你一程,但现在……跟我走吧。”说罢,她将真帆硬推进车里。
“里纱表姊……”
里纱笑睇着她,把手指放在唇瓣上,嘘地一声,“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
就在真帆离开后,英嗣将番匠叫进了书房。
“达川先生,你找我?”进入他的书房,看见他的脸色,番匠战战兢兢地。
英嗣把薪水袋搁在桌上,“拿了你的薪水,今天就走。”
“咦?”番匠一怔,“为什……”
“还要我告诉你吗?”英嗣抬起眼,冷睇着他,“大搜奇杂志社的番匠先生。”
番匠陡地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跟成田小姐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冷冷地说,“就在半小时前,我已经要她离开了。”
“你们公司真是幸运,居然有你们这两个为了独家新闻而任劳任怨、牺牲付出的员工。”英嗣撇唇冷笑,眼底却有一丝忧愤。
“一个混进来当园丁,出卖劳力;一个为了取信于我,不惜出卖肉体,真是了不起。”说这些话时,他的心在滴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出卖肉体?”听见他这么说,番匠神情一变。“成田她不是那种人。”
英嗣瞥了他一记,冷哼一声。
“为了得到独家新闻,我跟成田确实是费了不少心,但是她绝不是为了独家新闻而跟你发生关系。”番匠神情严肃,“她不是那种人,你误会她了。”
“那她是为了什么?”英嗣脸一沉。
“她喜欢你。”番匠不假思索地道:“那个傻瓜喜欢上你了。”
英嗣眉丘一隆,眉心多了几条懊恼的皱褶,“你说什么?她喜欢我?”
“没错。”番匠直视着他,眼神坚定,“虽然她感到彷徨迷惑,但她确实喜欢上你,她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
“够了!”他沉声一喝,打断了番匠的话。
真帆喜欢他?不,刚才她已经承认她是为了独家才跟他上床的,她……
“请你离开,马上。”他背过身去,不让番匠看见他脸上的激动。
“达川先生,”见他竟如此误解着真帆,番匠不禁为她抱不平,“我会走,但是请再听我一句话。”
英嗣没有立刻下令驱赶,这表示他愿意给番匠说话的机会。
“如果你对真帆只是玩玩,或是恶意报复,那么你大可就这么让她离开,但是……”番匠顿了顿,“假如你也爱上她,却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让她离去,那将会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及遗憾。”
英嗣将他的话清清楚楚地听进去了,但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及动作。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番匠无奈一叹,“我走了,再见。”转身,他缓缓地踱出了英嗣的书房。
久久,英嗣就那么沉默的杵着。
番匠跟真帆相当熟稔,他所说的话有其可信度,只是……如果真帆真的爱他,为什么不对他说?当他指责她、质疑她时,她为何默认?
他当然后悔,从他开口要她离开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后悔了。
他爱她,他希望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但若她不是真心爱他,就难免有离开他的一天。
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于是只能选择要她走。
他表现得既冷酷又绝情,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深处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