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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页

 

  尽管奕善在后头哀哀叫个不停,他也知道,做人呐--

  要认命!

  然则在街道上忙着驾驭不受控制的坐骑,一心想赶上贝勒爷的奕善,压根没心思留意周遭人事,于是乎他当然没发现街道旁,那两名背上背着大竹篓、满脸惊愕的男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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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时分,田野间用篱笆围起的竹屋后方,升起炊烟袅袅……

  禧珍正忙着搅拌一锅菜粥,这儿煮的是百人份的大锅灶,小碗小碟在一旁忙着洗菜、切菜,大伙儿正为初一、十五到城里头施粥一事,忙得不亦乐乎。

  灶下春兰用力打着蒲扇,正试图把另一个新灶燃起火苗子,好烘烤刚揉好的生面做饼。

  “不得了--不得了啦!”小杯子、小盘子一路从外头嚷进来。

  这一嚷嚷,正在用竹杆子吹灶火的春兰便岔了气。“咳--咳咳!”

  “不得了啦!”小杯子第一个冲进后门,嘴里还大惊小怪地嚷嚷。

  “什么生孩子、丢老婆的大事?穷喳呼个什么劲儿呀?!”春兰好不容易喘过气,恨得她开口骂人。

  “那个--”小杯子一口气喘不上来。

  小盘子跑进来接下道:“不得了--总管大人终于来啦!”

  “总管?”小碗扔下菜刀,往身上抹了把手,赶紧跑到小盘子跟前。“你说哪个总管?快把话给说清楚啊!”

  “方才我和小杯子哥俩儿,咱们在闹市里好不容易卖完了两大筐竹篓子的菜,才收妥几角碎银子,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正打算回家来,忽然就在街上撞见总管骑着一头不怎么听话的笨驴子--”

  “我打赌那是匹马呀--笨盘子!”小杯子伸手用力敲了下小盘子的脑袋。

  “那反正不是匹马就是头驴子,挺不受教的畜牲就是!总之那就是奕善总管大人没错,他像急赶路似的,在那头‘马驴’背上左右晃荡、东倒西歪的朝咱们城西方向来了!”要不是小杯子人挺横着,他坚持那是头驴。

  “你和小杯子四只眯眯小眼睛可瞧清楚了没?是奕善总管大人没错吗?”小碟忍不住,也跑过来问个清楚。

  “没错啊!我跟小杯子回神后赶紧跳上湖船,抄水路拼命划啊划的,一路气也不喘的赶着回来,我想总管大人他骑着那头马驴,看情形不一会儿便能赶到咱们地盘上了!”

  一时间小碟、小碗、春兰几个,面面相觑……

  然后大伙儿十只眼睛,全朝禧珍望去--

  “干活吧!城里头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正等着咱们施粥呢!”禧珍转着眼珠子像没事一般,低着头卖力搅拌着她那锅菜粥。

  “小姐,您没听见吗?刚才小盘子说--王府里的总管大人,他终于到江南来瞧咱们了!”小碗说。

  “那又如何?你们老是期待他来,可他来瞧过了一样得走,那还不就跟往年一样?”禧珍净是搅拌她的粥。

  “可也许这回不同啊!”小碗说。

  禧珍不说话,干脆招手示意小杯子、小盘子俩过来,帮她把煮好的大锅粥抬到地上。

  大锅刚放下,小杯子就插嘴。“小碗的意思是,总管已经连续两年不来,他这回能再来,也许福晋交代他了什么?”

  禧珍鼓着腮帮子,尽管忙她的,依旧没答腔。

  春兰使个眼色,要大家别再多嘴。“别再吵啦!一会儿总管大人来了,不全都知道了吗?”

  “春兰,咱们得到城里,不能等他!”禧珍可不依。“小杯子、小盘子,你们俩快把粥锅扛到屋后的小船上,咱们这就要出发了。”

  “啊?”众人叫了一声。

  “春兰,你炕里烤的饼要焦了!小杯子、小盘子,快扛锅啊!”禧珍一迭声吩咐,然后便自个儿跑到屋外的小船边。

  春兰第一个回神。“小杯子、小盘子,小姐叫你们俩扛锅,还愣那儿做啥?”

  紧跟着小碗、小碟也回过神,忙着帮春兰把烤好的熟饼一张张摊到竹篓子里。

  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随主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尽管他们心里头多期待总管的到来,然而“小姐”却全不理会……

  真是皇帝不急、就算急死太监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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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一畦畦菜圃,以及那幢竹搭的屋子,尽管收拾整理的有条不紊、干净齐整,然而永琰瞪着这看似寻常的农户,久久不能回神……

  这幢竹屋,怎么也跟一名格格的住所牵连不起来!

  “往年你每趟下江南,给格格送多少衣布、米粮过来?”他口气冷冽。

  见贝勒爷脸色不善,奕善垂下头,闷声回道:“六人共六匹布、一石米。”

  永琰脸色更冷。“送多少银子过来?”

  奕善头垂得更低。“福晋吩咐,二十两银子在村野该够用了。”

  二十两?!“简直胡来!”他怒斥一声。

  吓得奕善下马就跪。“奴才也主张不能少给,可福晋的吩咐,奴才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不从呀!”

  永琰明白,奕善绝不敢苛待格格,这确实是他额娘的主张。

  他知道贵为王府福晋,额娘不想落人口实,每年仍做做样子,派总管到江南送米送布送银子,可那六匹布、一石米、二十两银子--简直寒伧得连养一户六口的生计都不够,何况要在城里张罗出一名格格的派头!

  难怪她要选择住在这遥远的村郊,奴仆们还得耕作农地,才能维持生计!

  倘若那些奴才怕吃苦,早就背离她而去!这些年来恐怕她只能以身作则,也许还下田耕作,如寻常农妇般操持贱役。

  永琰下马,一路循着菜田走进篱笆内,然后打开竹屋那扇小门--

  他昂藏六尺,必须弓着腰才能走进屋里。瞪着屋内简朴萧索,简直可说是寒酸!“实在太乱来了!”他皱起眉头。

  垂着脖子、缩头缩尾跟在主子后头的奕善,听见永琰这话,吓得他肩膀整个龟缩起来。“贝、贝勒爷,瞧格格一伙人都不在屋里,咱们是否回头找去--”

  “不必了!”永琰口气很冷。“就在这儿等,人总会回来!”他闻到米粥的香味,他们离开屋子的时间应该不久。

  “喳。”奕善唯唯诺诺。

  他站在门口,连椅子也不敢坐,只仰盼着格格赶紧回来,别让贝勒爷再对着自个儿挑眼,否则他纵有一千个胆子--

  只怕也不够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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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锅粥、百来张饼都发送完后,天也快黑了。

  等小舟摇啊荡的回到竹屋,天色已经黑透了。

  小碗小碟在舟里便掌起灯,舟行靠岸后,几个人便合力把大锅和装饼的竹篓子搬下船。

  “我说小碗……”小杯子最早上岸,他一上岸便发现不对劲。

  小杯子头也不回,拿手拍着走在他后头的小碗。

  “干什么啊?!”小碗甩开他的毛毛手。

  “咱们出门的时候有掌灯吗?”

  “掌灯?你晕头啦?那时大白天的,掌什么灯呀?”

  “那么,那到底是……”小杯子咽了口口水,转头瞧向屋子。

  这时大家都发现,屋内有灯了。

  “小姐……那怎么回事呀?”小碟跟在禧珍后头,畏畏缩缩地指着屋子里那明灭的灯火。

  大伙儿都缩在船边,居然没一个人敢进屋。

  禧珍问:“你们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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