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珍胡思乱想着,可越想得深入,她的头就开始痛起来……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开口对永琰说:让我瞧瞧你的背吧!
这样岂不直接痛快?
可问题就在,她要怎么开口叫永琰脱衣服,让她仔细瞧上一瞧?
“小姐!”
听见春兰来敲自己的房门,禧珍赶紧回神,这才没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春兰,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寅夜时分,春兰从不曾在这种时候敲她的房门。
“小姐,小碗好像生病了!整夜发高烧、嘴里喃喃梦呓,我跟小碟都不知道该怎办好了!”
“你说什么,小碗病了?”禧珍紧张起来。“怎么会病的?我赶紧去瞧瞧她!”她房门一甩便跑出去。
“格格,那就快吩咐店小二,赶紧找大夫去!”春兰喊道。
禧珍话也没回,只顾着跑到小碗房里。
“小碟!”她叫住坐在床边看守着小碗的小碟。
小碟回过头来,禧珍问她:“情况如何?小碗怎么病的?”
“夜里就听见她一嘴的爹呀、娘地胡叫,我起初困着嫌吵,拿枕头蒙住耳朵,可她叫个不停,我听了一夜也不太困了,觉得不对,坐起来却摇不醒她,拿手贴着她的头脸才发现,小碗的身上好烫呀!”小碟急得眼眶都红了。
“别哭、别哭,你赶紧下楼要一盆干净清水,然后上楼来给小碗擦身子。”禧珍想起小时候额娘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于是依样儿画葫芦。
“好。”小碟忙跑出房外。
小碟下楼后,禧珍又奔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她那床厚被子回来,层层裹在小碗身上,掖得严丝合缝的。
“格格!”春兰一路喊着回来。
“大夫呢?”
“要等呢!大夫城里头才有,现下遣人到城里请大夫,怕要等到天亮才能赶到。”春兰答。
禧珍心窝一紧。“那该怎么办?小碗可不能等到天亮呀!”
这时小碟已经捧了一盆清水上楼。
“不管了,咱们先给她清热再说。”禧珍道。
她拿出从自己房里取来的干毛巾,放在清水里浸了浸,然后拧得半干,在小碗发红的脸孔上轻轻抹拭。
“爹、妈……你们好不好?有没有衣穿?有没有饭吃?就要大过年了,咱一家子能聚聚吗……”小碗闭着眼、扭着头、喘着气,嘴里呢喃着。
“格格,您听,她还在胡言乱语呢!一整夜净说这些话。”小碟说。
禧珍听着,除了在她脸上擦拭清水,还不断给她掖被子,希望她尽快发汗。
春兰对小碟道:“小碟,你下楼求厨房里升火给煮锅姜汤,只要能办到,他们要多少银子咱们都愿意给。”
“好。”小碟再跑出去。
“春兰,你说小碗她这是怎么回事?”禧珍问:“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就忽然不对劲了?”
“我想她这是累病了!打从咱们到杭州,小碗就没再这么奔波劳禄过,她从小身子骨就弱,几天赶路折腾下来,倦了、乏了自然就没胃口,这样一来非但休息不够、又吃得不足,身体受不了自然就病了!”春兰回答接着道:“她这一病可吓坏人了!嘴里头还胡乱叨念着,真不明白这丫头心底原来藏了事……”
禧珍凝望着小碗,心头忽然有了感触……
“人嘛,终归都是有感情、有感觉的。”春兰又说:“也许小碗是因为咱们终于能回王府了,她心底高兴感受便深,一有了感受,就让她想起小时候离家便再也不能相见的爹、妈了。”
春兰这一番话,让一向无忧无虑的禧珍,也莫名地感伤起来。
“格格,”春兰犹豫半刻才问:“春兰原本没敢问您,您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同意回王府?”
“你不也期待我回王府吗?”她问春兰。
“话是这么说没错,毕竟您是王府的大格格,回到王府是应该的!可是这几年福晋对咱们从没热呼过,这会儿忽然要您回去,实话说,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禧珍呆呆地问春兰:“你不放心什么?”
“奴婢不知道,可就是不放心。”春兰答:“其实,这些年过去,奴婢也早早就认命了!就如您说过的,咱们在西湖边上过日子,也挺轻松惬意的。这下真要回到王府,府里一大堆繁琐的规矩,里头还有那么多的主子,数年下来奴婢在村野间住惯了,怕一个不适应,大剌剌的很容易就得罪了上头。”
春兰的话说的也没错,可是禧珍想到的是小碗他们。“但是家总要回的。小碗他们也许多年没回家了,如果再不趁这次回去,往后怕就再也回不去了。”她闷声道。
春兰一窒。“……我知道了,格格。”她叹口气,同意主子的说法。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争执声--
“我给银子啊!怎么不行呢?”
“不是银子的问题,咱们夜里熄灶,不升火的!”
“人病着,等一碗姜汤救命呢!还有这么多规矩吗?”小碟气了,扯嗓子吼。
“这一时半会儿的,哪找人来升火起灶?你恼我,我也没法子啊!”店小二火了,嗓门大起来。
“你还凶呢,横着你!”
“我哪儿横了?我瞧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比我还横!”
这哪是讲理?都要吵架了。“春兰,你看着小碗,我下去瞧瞧!”禧珍扔下话后赶紧奔出房间。
岂料才刚跑出房间,就瞧见永琰、总管和小杯子、小盘子都跑出来了。客店里留宿的客人,也纷纷走出房间瞧热闹。
“我是客倌,你敢说我横?”小碟瞪大眼睛。
“客倌又怎么样?能这么横着的吗?”店小二翻白眼。
“你--”
“喂!你这店小二,敢欺负咱们家小碟?”小盘子“蹬蹬蹬”地就跑下楼,站在店头上给小碟撑腰。
“是啊!你这小兔崽子,能这么得罪客倌的吗?”小杯子赶来助阵。
“欸……我说你们这一伙的!想欺负人呐?”见小碟有靠山来,店小二的气势明显弱了些。
小杯子哈哈两声。“是又怎么样?”
见就快吵起来,禧珍连奔下楼。“怎么啦?怎么啦?小杯子、小盘子,你们穷嚷嚷什么?”
“格……小姐!”小碟见主子下来,她的火气才收敛起来,讷讷地道:“因为小碗病了,我心里头急,您又吩咐我下来请店家煮姜茶,可不管我怎么央求这个店小二就是百般刁难,我气不过所以才……”
“小碗病了?”小杯子、小盘子两人瞪大眼睛。
小碟点点头。
小杯子还来不及细问,春兰忽然奔出客房,隔着栏杆边就慌慌张张地朝下头叫道:“小姐!小碗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全身抽搐得好厉害呀!”
禧珍一听心更乱了……
一夜间忽然发生了这许事,她简直快疲于应付了!
“春兰你护着她,我这就上去!”她一人当两人忙,一听小碗又出状况,便奋不顾身地回头奔上楼。谁知道就因为太过心急的缘故,神思不属,脚下一个踩空,突然被楼梯绊倒--
“格格,小心!”
小碟才刚喊话,禧珍已经摔下楼--
情急间永琰推开挡在前头的奕善。“让开!”他狂喊。
下一刻,永琰已经纵身跳下楼。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而永琰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接住了她。
禧珍自己也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她看到永琰的脸色铁青。
“下回,不许再这么冒失了!”他沉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