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看的脸色没吓到禧珍,她一心只想到小碗。“唉呀,小碗她--”禧珍挣开永琰,只顾着跑上楼见小碗。
永琰皱起眉头。为了别人的事,她居然能完全不顾自己!还有刚才,他的胸口为什么会因为那丫头愚蠢的行为,而狂跳不已?
回到房间,禧珍果然看见小碗全身抽搐着。
“方才我还发现,她身上冒了红痘子,我猜她正在出痘!”春兰道。
“出痘?!”跟着跑上楼的小碟问:“她小时没出过痘吗?”
“看这情形是没有!”春兰答:“看来,这近郊有人家正在出痘子。”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跟小碗到河边取水,瞧见附近一户农家,那孩子出痘子在屋子里啼哭,家里的男人到城里找大夫,只留一个女人在,小碗瞧着她们母子俩可怜,那时还到屋子里帮忙哄孩子。”小碟说。
“这么说,肯定是被传染的!”永琰随后走进房内。
他难看的脸色还没回复正常。
禧珍着急地问永琰:“小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出痘子?她会有事吗?”她可没发现永琰的脸色不对。
“她的情况不严重,只要明天大夫能过来,休养几日、不能外出受风,再按药方熬几帖药吃过后应该就没事。”他淡着眼答。
想来,这丫头压根瞧不见他的警告。
“小碟,你到春兰的房间睡去,今夜我留在这里照顾小碗。”禧珍自告奋勇。
“啊?可是格格--”
“好啦、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今夜让我来照顾小碗,你们都快回房睡去,白天才轮到你们照顾她。”禧珍坚持。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三爷,”奕善出主意:“要不我这会儿立刻出门,找到县衙后吩咐当地县令,让他多找几个大夫过来--”
“不须惊动当地县令。”永琰阻止。“倘若天亮大夫还不过来,再驾马车把大夫从城内请过来。”
“那就这么办了,你们全都回去睡吧,有我在这儿照顾小碗就成了!”禧珍对大伙儿道。
“我也留下。”永琰忽然道。
禧珍瞪着他。“你?不必了--”
永琰沉下脸。
禧珍到口的话,又全给吞了回去。
她原想大着胆子拒绝,可永琰沉下的眼色冷得教人直哆嗦,暗示着她最好别开口!
等大伙儿都回房睡后,禧珍才小心翼翼地对永琰说:“你骑了一天的马,该回去休息的。”
他没理她,看情形还在生气。
“喂……你没听我讲话吗?”
他冷着脸,甩开衣袍下摆,一屁股坐在屋内那唯一一张椅子上--重点是,他还是没理她。
“不说话就算了。”禧珍嘟囔,回过头也不理他。
虽然嘴里碎碎叨念,可也因为有他在场,她心头莫名地感到安定不少,也不再慌乱了。
下半夜,客栈回复了平静,小碗在禧珍的照顾下,身子虽然持续发烧,可状况已不再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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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快亮时,禧珍累得倚在床头,打起磕睡……
“不……爹、妈……我不离开你们!”小碗忽然乱叫起来,两手高举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禧珍惊醒过来,见到小碗全身抽搐,症状忽然严重起来!
“小碗!”坐在床边的禧珍,握紧小碗的手。
然而,就在握住小碗那一瞬间,禧珍忽然感到全身酸痛、火热、疲惫……
之后,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幕浑沌不明的影像、以及一股强大的忧愁,猛烈地揪紧了她的心窝--
禧珍全身仿佛被定住,然后痉挛着,然而她却发不出声……
直到小碗挥动双手甩开禧珍,永琰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啊!”禧珍被甩开后轻呼一声?,然后整个人朝后仰倒--
看见她狠狠地朝后仰倒,永琰立刻冲上前,只差一点就没接住她。
这会儿好好躺在永琰怀中,禧珍已经吓得小嘴阖不拢。
永琰把她抱到桌上,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他原想吼人的话全咽下肚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竟然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惊讶。
“刚才?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我只是握着小碗的手,然后就忽然莫名其妙地--”禧珍顿住。
她握住小碗的手,然后便“看见”小碗的父母?小碗家那茅草搭成的破屋子?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把话说清楚。”他问,语调尽可能更温柔。
“我……”禧珍犹豫着。
因为她根本就说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明白,她“看见”的那一对老父老母就是小碗的父母、那幢茅草房子就是小碗小时候的家!
“算了。”看着禧珍茫然的双眼和发白的唇,他放弃逼问她。“折腾了一晚,你一定是太累了!”
禧珍茫然着。
“你得好好休息!”他忽然抱起她。
“你要抱我上哪儿?”她因双脚腾空而惊呼。
“回你的房间!”他道,已经踢开门。
“可是小碗她--”
“我会叫醒其它人,让他们来照顾小碗。”
“可是……”
“你别净操心!要是连你都累垮了,你想想,那几个小丫头、小奴才,会乱成什么局面?”他抱着她回房,把她放在床上。
“可……”
“别起来。”永琰按着她,不许她站起来。
禧珍明白,他说得对。
她叹了口气。“可你也累了一夜,该回房歇息了。”
“我知道。”他露出笑脸。
纵然一夜未眠,他英俊的模样没变。
她的胸口突然一悸。“其实,该操心的人是我,你不必陪着我守夜。”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要求你回京,这一路上,就有保护你的责任。”他答,矜淡的眼色看不出情绪。
责任?她只是他的责任吗?“其实,就算总管一个人来,只要他要求我回京,我一样会同意。”她压抑着音调。
他眸光一闪。“当年我曾答应你,要送你出京。但是当年我对你的承诺,却始终末兑现。”
“是因为当年的承诺,所以你亲自到杭州来接我?”
他别开眼。“可以这么说。”模棱两可。
她研究他的眼神,却找不到答案。“不论如何,我要代替小碗跟你道谢--谢谢你,为小碗守了一夜!”
闻言,永琰咧开嘴。“真是怪了,”他揶揄:“我活到今天倒是头一回瞧见,原来主子也能伺候奴才。”
“小碗不是奴才,她是--”
“你的家人?”他挑眉道。
她顿住,接不上话。
“回到王府后,你若还按自己的心意处事,这一点特立独行,恐怕会惹来非议。”他沉下声。
“你说过,我能做我自己的。”她道。
“假如你不怕非议,当然能做你自己。”他答。
“我不怕,这世上不管有多少非议,只要不去理会,就能自净其意。”她自有一套道理。
听见这话,永琰忽然仰头大笑。
她愣愣地瞪着他。
“你真是天真!”他若有所思的口气,不知是褒是贬。
“人心太复杂了,天真一点,有什么不好?”她倒有理。
“很好,只怕你坚持不久。”他咧着嘴,意有所指。
“反正都不去理会,就没所谓坚持了。”
他敛下笑脸,淡淡地对她说:“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有许多时候,根本由不得你作主!”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可不可以说白一点?”她傻乎乎问人家。
“真的不仅?”他笑。
“不懂就是不懂,还分什么真真假假的?”
他眸色一深。“有很多事现在说不明白,一旦你回王府,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