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公,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丝丝不会是这样的女孩子,我希望你的猜疑能就此打住,别再胡思乱想,搞得人心惶惶。”
这声音,简直跟打雷没什么两样,在以往,杜烈火只会在斥训部属时,才会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让大伙吃惊的是,二当家的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气跟羲公说话,这回竟为了丝丝,破坏旧有的和谐,在众人眼中看来,算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
丝丝当然不想见到这样,万一烈火哥真和羲公闹翻,那她不就是民族罪人了?不行不行,这样她会良心不安,即使回到天山,一样不会安心的。
“啊,我去做些羊肉泡馍给各位试试,你们觉得如何啊?这可是我们回人最引以为傲的美食,你们等等,我去厨房跟他们问问,有没有新鲜的羊肉,如果没有,我马上到市集去买,保证让大家吃了还想再吃。”为了缓和气氛,丝丝当然得辛苦些,一具娇小的身影在众人间溜来窜去,一下问这要不要吃辣,一下问那受不受得了羊肉的膻味,真诚的态度,还让不少人对她不忍心多加苛责。
为了让每个人都吃得够,她一一点数人头,不过她数来数去,几位重要的头头中,却独独不见范晔的踪迹。
“范小哥,范大哥到哪去了?”她小小声地在范晖耳边问道,但范晖则一脸慌乱,扒到一半的饭,也停了下来。
经丝丝这么一提醒,杜烈火这才警觉到,是啊,怎么吃饭时间都过了一大半,就是不见范晔的身影。
“范晖,你连你哥跑哪去都不晓得吗?你们俩昨晚不是睡同一间房吗?”整个焦点突然转移到范晖身上,使得他一时接受众人投射来的目光,神色也不禁慌了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言词闪烁,更引得众人的疑心。
“武师,老六,你们也没看到吗?”
两人也是一脸茫然,这范晔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突然失踪,这对整个马帮而言,可是件不寻常的大事啊!
心中的担忧不断加深,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范晖身上,他晓得,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来,不管哥哥做什么,都是弟弟学习的目标,这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相处模式,会说他一点都不清楚,那可是骗不了人的。
“范晖,你最好别骗我,要是事情真的闹大,我第一个就办你!”杜烈火用力朝桌上一拍,吓得范晖三魂六魄,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
“我哥他……他……”
“你说是不说!”他朝他逼近,两颗眼珠子好像要弹出来杀人一样。
“我哥他昨晚说要到赌坊去玩个两把,天亮前就会回来的,可是……可是……我左等右等,等了他一上午,就是没见着他的踪影,早……早知道他这么不讲信用,我就坚持不让他去了。”
“可恶,你竟然知情不报,还替他隐瞒实情,你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他一掌挥了过去,火辣辣的印子,就这么印在范晖的脸上。
“烈火哥,你先别生气,我们先把范大哥找回来再说,你现在就算是把整个店都掀了,也于事无补啊!”娇小的身子窜进这两个高大男人中间,这烈火哥是出了名的急惊风,若任由他这样对范晖责罚下去,他就算是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好,你最好快说点出来,他现在在哪个赌场?”
“昨……昨晚一路过来的那条胡同里,有间当铺旁……好像叫什么……聚宝赌坊来着。”
“聚宝赌坊?”
他气得拂袖而去,想也不想.迳自朝客栈外走去,丝丝和一群人见状,自是紧跟在后,免得到时杜烈火情绪—一旦失控,闹出人命就不好玩了。
第五章
客栈的一处偏厅,一片沉寂肃然。
杜烈火独坐正位,堂下所跪,乃全身早就发抖不已的范晔。
“将帮法给我拿出来!”杜烈火怒不可遏,气得拍桌大喝。
只见一名弟兄拿出一根丈八藤条,两名弟兄将双腿虚软的范晔架着,带到杜烈火脚前。
“二表哥,不……不,二当家的,我……我知道错了,你……你饶了我吧!”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范晔,叩叩叩的叩首声,响遍了整个屋子。
“饶了你?我问你,还记得咱们马帮的穷死三不沾,是哪三不?”杜烈火双眼闪着炽火,愤而站起,对他严声斥喝。
“不……不沾烟馆……不……不沾赌馆,不……不沾妓院。”他的额贴着地,口水与鼻水全都黏糊糊的涎在地上,吓都快吓死了。
“既然知道这三不沾,你可知你犯了哪一条?”他要让他心服口服,没半句话好埋怨。
“犯……犯了赌……”声如蚊蚋,含糊不清。
“大声点!”
“范晔该死,犯了赌戒!”这八个字,可说硬生生从肚子里被逼吓出来的。
“好,既然都知道,那就代表你是明知故犯,也别埋怨我对你施以重罚,小四、七儿,抓牢他,给我狠狠抽二十大鞭!”
排列在两旁的人全都吓得嘴歪眼斜,可并没有人敢上前去求情,这范晔不但敢赌到天亮,还敢耍老千诈赌,本来要被场子里的人挑断手筋,幸好杜烈火一行人及时赶到,才让他逃过一劫,尽管如此,他还是难逃帮规的制裁。
啪啪的抽鞭声,伴随着范晔的惨叫,在偏厅内响着,最后,在范晔的臀部开始冒出血丝时,丝丝这才无法忍受,一个快步冲到杜烈火面前,制止他这项残忍的行为。
“够了,该可以停止了吧!”
当藤条落到第七鞭时,丝丝的求情声,终于让范晔稍稍得以喘歇。
所有人皆瞠目结舌,大伙都忘了告诉她,帮主在教训部属时,千万不能插手,免得遭受连坐处份。
“我在教训部属时,最不希望有人插手,你快点闪开!”杜烈火厚重的拳紧紧握着,骨骼还发出咯咯作响。
丝丝紧咬着下唇,还不时回瞄那个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范晔,她不知该要如何去为他请命、求情,但她知道,再这打下去,他就算不死,事后的复健工作,也同样会让他痛不欲生。
“那……那藤条又粗又长,打在肉上很痛的,你这个人光只会看别人受苦,为什么自己不被打打看呢?”她要他将心比心,哪个人不是肉做的,谁能禁得起这样折腾、鞭打。
话一说完,咚的一声,胆小的范晖突地昏倒在地,其他人也吓得定住不动,每个人都不断在对她使眼色,要她别再开口说下去了。
浓浓的对峙气氛弥漫,杜烈火一时之间,不知该要如何维持威信,又能让丝丝自动打退堂鼓,复杂的思绪在他脑中盘旋,激荡着他的智慧。
“这是帮里的规矩,你一个女流之辈,最好不要干涉,还有,请你记住你的身份,切莫反客为主。”最后几个字,似乎是带些暗喻及提醒的意味,再干涉下去,只怕大家最后难看,伤了和气。
她的身份?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告诉她,她只是个摇尾乞怜,求他帮助的一个小可怜,没什么地位可大声说话。
也对啦,她本来就该有自知之明,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人,凭什么去干涉到别人的家务事。
“武师,请带丝丝姑娘出去,以后帮中在处理类似此等事件时,不许有闲杂人等在现场干预帮办。”权威不容置疑,杜烈火当下做出明快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