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他一回首,怀中的人儿竟像火烧屁股似地一溜烟冲到后方的茅厕里,木门一关,连点声息都没有。
“蓉儿?”挑起一边的眉,他走近敲门。
“嘘……张大哥,你小声点儿哪,我……我内急啦!待会儿要是阿娘来了,拜托你什么也别说,劳烦你挡挡了。”隔着门板,苏蓉蓉手捏鼻子怪腔怪调地说道,张口吸气,一股恶臭忽地充塞整个口鼻,眸子不由自主地往下瞄去。
呃,她的系带好似沾黏到了什么,不会是茅厕里最多的某种东西吧?
“喝!”颤着手往上一举,果不其然,腰间垂落的襟带沾上了某样恶臭难当的玩意儿,惊得她差点儿大喊出声。
一听见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张绍廷忙上前,叩门轻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肚子还疼得厉害,咕噜咕噜地直打滚,怕是要待上好一会儿,所、所以……”呜呜……她说不下去了,能不能别问啦!看着右手边的丝带,苏蓉蓉简直是欲哭无泪,出不得茅厕,又得忍着一身脏。
“……我明白。”一个大男人守在茅厕外也是挺不雅的。张绍廷淡淡地瞧了紧闭的门板一眼,慢慢踱到一旁的大树下准备乘凉。
“唉呀,这不是张大爷吗?咱们寻您可寻得紧呀!”
忽然远处一道红艳的身影朝他匆匆走来,苏媚娘挥着手绢,嘴里还不停喳呼,朝四周看了看,浓妆艳抹的面容浮上一抹尴尬的神色,原本还拿着挥甩的手绢立刻掩鼻,笑问:“嗯,张大爷您怎会在……这儿?”
“不好意思,方才肚子有些疼,一时内急就匆匆来这儿了。”看了眼关上的茅厕,昏角掠起一丝笑意。
“喔,是这样啊,这也没什么,人有三急嘛!只是这儿的茅厕又脏又小,不好委屈张大爷您,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同丫头姑娘们说,内阁里有间大的,让她们来替您引路就好了。”苏媚娘一副很能体会似地呵呵笑着,视线不意瞥向那紧闭的茅厕,疑惑缓缓浮上眸子。
“不知嬷嬷有什么事?”身形一闪,张绍廷巧妙地遮掩住她怀疑的目光,倾身笑问。
“哎,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咱们的苏姑娘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大爷您,我这做嬷嬷的也只好顶着一身老骨头来寻张大爷您呀!”
“苏蓉蓉?”眉微挑,唇边溢出一抹淡不见影的兴味。
“是呀,就是咱们花荫阁里的头牌姑娘苏蓉蓉,也是苏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不是媚娘我老王卖瓜,举凡琴棋书画,她不仅通,又精,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行倒也不夸大,哪家的姑娘能有像蓉蓉这般花儿似的倾国佳人?可不是寻常人能见着她的呢!”提起自家女儿,苏媚娘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她的好处,将人捧得半天高,十足地引以为傲。
这厢说得口沫横飞,尽心尽力,卯足全劲,那厢的正牌苏蓉蓉可是听了冷汗直流,直在心底默念阿弥陀佛,乞求阿娘别再乱说一通,胡天盖地了。
“如此佳人,倒真要会上一会。”眼中的笑意益深,他只觉这事越发有趣了。若躲在身后茅厕内的苏蓉蓉是真,那她嘴里的蓉蓉又会是谁?
嗯,这一点倒真令人值得玩味。
“是呀……”奇怪,她怎么觉得那笑容有些怪异?苏媚娘拿着手绢擦去额上冒出的汗珠,往上一瞧,暗忖可能是日头太刺眼灼人了吧!
“张大爷,现日头忒大,怪热的,咱们快进去里边凉快,苏姑娘还在等着您呢!”
抿直的薄唇犹嗤笑意,张绍廷仅是轻轻点了个头,跟随她离开,不忘回首瞧了一眼,唇边的笑容从未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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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啾啾,明明就不是什么艳阳天,且适才刚落了雨,气温合该是凉爽适怡,可日头却是毒得吓人,周遭更是闷热的紧。
“咿呀”一声,苏蓉蓉首先探出小脸来,一双眼珠转呀转,见没人,这才大方地从茅厕出来。
小脸微扬,大力深吸一口气,清新的气息在体内流窜,不再是那恶臭难闻的屎臭味,苏蓉蓉顿觉自己活了过来,松了松脖梗,活络四肢……
蓦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儿爆红,直红到耳根去,她羞得几乎想挖个洞将自个儿给埋起来。
惨惨惨,阿娘一席自吹自擂的话,教她以后怎么见张大哥呀?
这下子,可真闹出个大笑话来了。苏蓉蓉懊恼地咬着手指,压根忘了自己才刚从茅厕出来。
这下子,可真闹出个大笑话来了。苏蓉蓉懊恼地咬着手指,垂首走路,一个没注意偏和从另一方兜来的丫头撞个正着。
“对不住。”抬起眼来,紫鹃讶异地瞪大了眼瞅着跟前的主子,那吃惊的表情仿佛活见鬼似的,“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呀?两眼还肿肿的……小姐你哭过了!谁?是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方才风大,眼里进了沙子扎得疼,吹吹就没事了。”苏蓉蓉有些心虚大打哈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问道:“紫鹃,你又怎会在这儿?”
“咦?小姐你不是在房里吗?”手里的茶点还是小姐亲口要她来拿取的,怎么现会儿倒反问起她来了。
“我在房里?”指了指自己,见紫鹃点头如捣蒜,看模样不像是在捉弄人,一时间,苏蓉蓉也是胡涂了。
思索了会儿,她倏地想起了适才苏媚娘同张绍廷说的话,脑中顿时浮出一张极为相似的面孔。
莫非房里的人是……喜喜!
糟!双腿一拔,她直直往阁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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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真是像哪!
一举手一投足都和她极为相似,可仔细瞧来,跟前的“她”是高了些,嗓子沉了些……眯眼细瞧,喉间还有个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隆起上下滑动。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的丽人,张绍廷不禁绽出有趣的笑。
“张、张大爷……”刻意装出娇腻的甜嗓,嗲到连自个儿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苏喜喜全身一袭紫衫粉纱,扭腰摆臀地走了过去,揽帕朝他面前一甩,掩嘴娇笑道:“什么事这么好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说出来也让奴家听听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苏姑娘和在下的一位朋友生得极为相似,就连名字也是一模一样哪。”看了他一眼,张绍廷笑问:“苏姑娘,你说这奇也不奇?”
“唉呀,当真有这种奇事?”他仍是故作妖娇地歪着头。
“听嬷嬷说,苏姑娘乃是苏州城中也是花荫阁最为顶尖的姑娘,如今瞧来,当真不负盛名,可……在下有个疑问,就怕唐突了。”
“张大爷有话但说便是。”
“这花荫阁里,究竟有几位苏蓉蓉?”啜口茶,他瞥眼道:“碰巧的是,在下之前所言的故友也叫苏蓉蓉,她人正好也在花荫阁。”
“张大哥?”
闻言一愣,会这么叫他的只有蓉儿,怎么他也……
原来如此。苏喜喜一见他脸上的表情,随即挺直身子,伸手拆下簪得满头的发钗,呼了口气,嘻嘻地笑问:“想必您就是阿姊口中常叨念着的‘张大哥’吧!?”
张绍廷但笑不语。
“你喜欢我阿姊?”双眼微眯,苏喜喜暧昧一笑。
“这……”刚毅的脸庞浮起一抹淡淡的薄晕,张绍廷紧皱着眉,心忖不知好不好直言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