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就是那个托斯卡尼啊。”直接用地名来称呼人家,“他年纪……嗯,是有点大啦,白发满多的,不过风度翩翩、又酷又帅,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喔,说不定有一天,你和他会在飞机上相遇,然后谱下一段浪漫的恋曲。唔,真好。”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幸福,全家跟着幸福──有免费的飞机可搭,又可以快快乐乐地飞到义大利享受葡萄庄园假期,真是赞赞赞。
“骆心苹,你想太多。”厚──浪费她的电话卡。
“我是认真的啦。”嚷了一声,立即又问:“姊,你受训到哪个时候?嗯……他没办法长久待在台湾,我看我先去帮你打听清楚,确定他没老婆小孩,再把你的照片给他,你觉得如何?”
“不要啦,你别乱来好不好?”
这时窗外降落一架七六七飞机,机身彩绘着好几只神奇宝贝,是日本国内航线的班机,十分显眼。骆莉雅抓着电话筒,瞥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反影,巴掌大的小脸已纠成一团。
“瑟西,上课时间快到了啦。”走廊另一头有人朝她呼唤着。
瑟西是骆莉雅的英文名字Cecilia的匿称,在“环球幸福航空公司”里头,不管哪个基地的人员,一律以英文名字称呼。
她抬眼望去,是同期的几个女孩,她们已全穿上连身的天空蓝飞行工作服等着她。
“下一堂要到隔壁大楼的模拟机舱室那边演练迫降逃生,要滑Slide,你还不快去换衣服?”Slide指的是逃生时,机门口瞬间充气膨胀的滑道,为了安全起见,上课一律得换穿连身工作服。
“哇啊!”骆莉雅如梦初醒地大叫,本想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而已,没想到竟聊了这么久,下一堂负责逃生训练的长田教官是有名的严厉,已骂哭好几个Base的菜鸟,她可万万不能迟到啊。
“姊,发生什么事啦?”
“哇哇哇,不谈了啦,人家没时间!你乖乖的别作怪,帮我照顾老爸老妈还有小妹,知不知道?掰──”不等回应,她“叩”一声挂掉电话,正急着要往位在楼上的更衣室冲去,同期的姊妹已出声招呼──
“瑟西,你的工作服和球鞋我帮你拿了,快啦,到模拟机舱那边再换。”头发微褐、带着可爱自然卷的克劳蒂亚扬着手里的东西,电梯在此时“咚”一声打开,她率先跳了进去。
拥有一张超级明星脸,人称“小号关之琳”的梅支着腰,清浅笑道:“珍妮妹妹和雷欧娜故意拿问题过去请教长田了,应该能拖个几分钟,瑟西你快些啦。”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用跑的!”个子最高的维纳斯对她用力招手,也跨进电梯。
眯眼笑开,她心暖暖的。
“来啦!”张开双臂,往那群革命伙伴跑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四个月后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十一月的北风寒冷刺骨,天空却是晴朗的深蓝,云像柔细的棉絮,东一朵、西一朵的,出现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唯金黄色的阳光,已将整片广场镶上淡淡光芒。
将颈上的毛围巾拉松了些,骆莉雅像个好奇宝宝东张西望。
结束为期三个月的模拟机舱训练,以及一个月的机上实习,她如今已是“环球幸福航空公司”的正式空服员。
几个小时前,她从阿姆斯特丹飞往罗马,跟着工作伙伴抵达下榻的饭店,换上便服,气也没喘,立即就请饭店柜台帮她订火车票,接着从罗马搭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抵达这个都市──佛罗伦斯。
游人好多,整个广场弥漫着懒洋洋的气味儿,深深呼吸着,教她喜欢上了这里的空气。一团外国长青旅游团叽叽喳喳地经过她面前,是西班牙语,她忍不住打个招呼,马上得到好几个友善的微笑。
目光追随那群老人而去,在广场的另一头,发现了洗礼堂外那扇金光闪闪的“天堂之门”,她立刻拿起手中临时买来的旅游指南仔细对照,正确无误,就是这个地方,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
唉,她已经在天空飞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饭店软呼呼的大床上睡个昏天暗地才对,可如今却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跑来这儿,说来说去,都是拜二妹骆心苹所赐──
当她在羽田接受“魔鬼训练”的期间,骆心苹报名考取了观光系所举办的游学团,除团费全免外,每位同学还可以拿到八万元奖学金,于是在十月底时,就跟着十几位师生跑到这个以文艺复兴闻名的地方来了,待作完美术馆研究,几日后还要“拔营”往北边去。
由于骆莉雅正巧飞来罗马,确定了自己的飞行班表后,她在台湾便和心苹作好联络,趁在罗马停留的两天和她碰个头。而见面的地点是二妹选的,因为这样离她们的团队比较近。
骆莉雅第一次踏上这个都市,感觉现代城市的棱角全让优雅的风情给拂软了,直觉地喜欢上这个地方。
看看手表,距相约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她沿着白色石板道漫步到“天堂之门”的斜对面,那里有排矮阶,坐着许多游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她拉着米白大衣跟着坐下,心想待会心苹来了,她立即就能瞧见,岂料一抬头,阳光已被某道屏障阻隔──
她疑惑地瞥去,这才发觉自己右手边堵着一座小山,那外国男人高大得不像话,弯身坐下的她,正巧缩进他身躯下的阴影里。
他看书看得非常入迷,高壮身躯裹着一件黑绒大衣,竖起的领子遮住半张脸,两人相同的坐姿当场一比,那膝盖的高度落差好大,在在突显出他修长的双腿。
噢,这个人不去打NBA实在可惜。长手长脚的,随便一勾就吊在篮框上了。
仿佛察觉到兴然的注视,半藏在领子里的脸庞慢慢调转过来,男人深褐色的眼瞳收缩微敛,有些冷然地望着她。
“呃……”被逮个正着,骆莉雅掀了掀唇,还没挤出话,已忍不住先回他一个笑──超级灿烂的那一种。
唉唉,职业病啊。
自从进了“环球幸福航空公司”,时时都被强调笑的重要,顾客满意度CS标准要达到一百,就要笑、笑、笑。
多笑多健康,要笑得可亲可爱、温柔大方,笑得活泼有劲、热情开朗。
笑,是通往胜利之钥,是遨游世界的王道,不论遇上何等状况,反正先笑先赢。
果然,冷男人两道锐利的目光虽然仍瞬也不瞬的,但已略微和缓,她被动地与他对视,注意力从那深沉的眸光悄移,发现他眼睫浓密如扇,眼角和眉心处镶着极淡的纹路,而略为凹陷的颊边则隐约冒出青点,若任其生长,肯定是个落腮大胡子。
“Sorry,I am not p……呃……”义语不通,开口用英文道歉,可说没几个字,骆莉雅瞥见那本摊开在他膝上的书,密密麻麻的,一行接着一行,全是亲爱又伟大的中国文字。
第三十六章移花接木 孔明用计夺荆州。
瞄到章节名,忍不住再次笑出,这次笑声清亮了些,她眉眸飞扬──
“你在读三国演义耶,你中文一定很好。”
那朵笑炫人感官,细长双眼澄清如顶上透蓝的天,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笑?有什么事值得笑?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