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啊……那不是什么都听见了吗……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啊,为我留个面子吧……”
殷戒又恼又好笑。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细滑的脸,她宁愿在乎这些事也不对他的脸大惊小怪吗?
上妆?亏她想得出!
“我真讨厌上茅房……哪个混蛋诗人说在茅房里有灵感的……这么脏……”她喃喃地抱怨。
过了一会儿,听茅厕内没有声音了,殷戒才推开门,看见她苍白的睑上有点红晕。
“你别扭什么?”他不甚在意地说:“你养伤的这段日子,吃喝拉撒睡哪样我没经手过?”
她闻言,颤抖地指着他。
他抓住她的手指,勾住她腰,一把抱她起来。
“你……你……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亏得你这么计较。”他缓了缓,又道:“只有几次而已。有丫头在照顾你,她不在时,自然由我接手了。”
拐回房里,放她上床。她的脸已是阵阵红光,完全不复之前的惨白。
“我想洗手……”她嗫嚅道。
“什么?”
“我在我家乡养成良好习惯,一定要洗手。”她坚持。
又是她家乡!他端来房内的洗脸盆让她洗个过瘾。
十指湿答答的,他拐了张椅子坐下,拿起干净的帕子擦起她的手。就算是擦干了,她的手心仍是有点冰凉,不像她未伤之前,成天像团火球四处跑。
他索性整个包住她的双手,抬眼看她。她细密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早知道,只是不想这么快面对。
“你……易容吗?”她对这年头的事一知半解,了不起也只能猜是易容。
“嗯。”
“你干嘛要藏起那张脸?”虽然普通了点,但她看久了也习惯了。
自她清醒后,她的每句话一定非让他瞪着她,才能泄恨!他低骂:“现在这张脸才是我的真面目!”
她噫了一声,有点讶异。
正要开口,又听他咬牙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定你了,容不得你反悔!”
如果不是她伤势未愈,他的神色像是笃定直接将她推上床解决……梦里很怜惜的吻真是假的吗?
“大房、二房、三房……家妓,外加美艳丫鬟都是这么来的啊……”她喃喃。
“什么?”她又在说什么了?
这年头的男人太过自我又霸气,她不会意外,只是殷戒平日看似沉默内敛,唯独失控的两次,一是那日在城外试图霸王硬上弓;一是现在她偶然撞见了他的真面貌。她想弄清楚什么样的性子才是他的本性。
事出必有因。她微微皱着眉头,注视他过份俊美的中性脸庞。
“为什么要易容?”
“你看不出来吗?”
“唔……怕被人认出跟右都御史有三成像?”温暖她手的大掌蓦地紧缩。
“半年多前我根本不知道有右都御史这个人,我为他改变相貌做什么?”
“不是躲人吗?那你为什么要掩饰好看的相貌?”
瞪着她的美目几乎喷出活生生的火了。“你瞎了眼吗?打我懂事起,人人指点我,背后说我相貌令人作恶!你曾在南京城里看过这样的相貌吗?不觉得恶心吗?”见她一时怔住,他暗暗吸口气,告诉自己,她没在第一时间逃跑就该是万幸,看着他的脸而没撇开已是够他意外了!
这么精美到像拼凑而成的脸庞……他少年时最后一次看见时,几乎干呕不止。
她怎会没有感觉?
她怎会?
“在我家乡,你这种人……跟我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她慢吞吞地说道。才一说完,就见他又急又怒,将她轻压在床被之间。
“我不会弄疼你,不会弄疼你的伤口。”精美的脸庞行抹绝望,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哑开口:“你不须要使力,一切让我来就好,”
“等等!等等!你混蛋啊……”这猪头!连话都没听完,就变态成这样!赶紧吃痛叫道:“好痛好痛好痛……”趁他怔住,连忙翻身侧躺,避开他的魔掌。
“半月?”
“我痛死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只是话说得有点慢而已,有必要这么猴急地扑上来吗?”她喘了几口气,才瞪着他。“如果你对我没有怜惜,就不要碰我!我不喜欢你故意拿身体来诱惑我!我喜欢你,但绝不要建立在莫名其妙的欲望之上;就算我意乱情迷,我也不会因此多喜欢你,或者从此死心跟你!笨蛋!”
“怜惜?”
他像完全不懂这两个字,这人真是笨蛋吗?明明他抱她上厕所时,眼眸透着怜惜;明明温暖她的手时,眼里写着怜惜,他是装傻,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流露出多少对她的怜惜?
这头大猪!
“在城外,你隐藏你易容的秘密,想兽欲得逞了再说。现在我看见了你的脸,你还是想用同一招对付我,殷戒,你还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兽欲?”他哪来的兽欲?胸口暗自起伏一阵,他咬咬牙,忍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像真是从海外的国家来的!你要知道,我就让你知道,曾有一阵,皇亲贵族流行一种游戏,把民间民女视为玩物,看看谁能生出俊美的小孩……我就是这样的产物!我十岁才知道我爹是谁!十岁才知道为什么我生得异常!他呢?玩个一、两年,连我娘是谁都记不得了!”见她眸里流露讶异,却无嫌恶,他心头紧缩,仍是继续说道:“十五岁到十八岁那三年,我进了章府,却始终没有认他。你知道我在那里做什么吗?他性喜渔色,跟那个右都御史一模一样!你说,我在里头做什么?”
她心一跳,脸色微变。
原来他说他对他的爹一点感情也没有;原来他说他服多了催情药,已经没有效用了;原来他浑身上下透着无尽的妖媚;原来他只懂得用这种半强迫式的诱惑让她留下;原来他多讨厌他的脸;原来他不知道怜惜如何写……原来这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完蛋了……”她喃喃。
“半月!”他见她脸色果然不太对了,却不甘心、不舍得放手。
“……我完蛋了……”眼瞳慢慢映进他俊美异常的睑,彼此注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你能不能穿上衣服?”这样是有点养眼,但她还是很保守的。
他怔了怔,终于还是取来件上衣随意穿上。
“这样好多了,起码我可以专心说话了。殷戒,还记得我放纸鸢时说的话吗?现在是过去的形成,过去有好、也有坏,我好佩眼你,你竟然能有现在这番成就,我佩服极了。”
“你……当真听懂了我说什么?”
“只要你说话别这么文言文,我当然听得懂……奇怪,殷戒,我到底养了多久的伤,冬天了吗?为什么我明明穿这么多,却有点冷?”
他闻言,迟疑一下,见她没抗拒,便和衣上床,小心翼翼地搂住她,让自己的体温暖她、隔着她的衣衫,果然透着凉意。
现在根本还没有入秋啊,她的体质因为催命的箭伤改变丁吗?
“老大夫说你失血过多,等你完全康复,身子骨一好,就不会忽冷忽热的了。”他柔声道。
“喔……殷戒,你从母姓吗?”
他应了一声。
“你一直都是易容成那张普通的脸吗?”
“不,年少我戴着面具,但终究易招人注意,于是请人教会我易容,从此不再照镜。”
“那右都御史不知道你的真面貌了?”
“只有你一个人看过而已。”他补了一句:“右都御史交给我,你不必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