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允炽咬着一根干草,很无聊地蹲在小丘上戏弄一整排的蚂蚁,而他前方不远处则有一片面积不算小的林子,林子外正密密麻麻地围着几列官兵,看起来好不热闹。
“报告王爷,属下们把运来的干草和柴火全都烧了,浓烟也飞进林子里去了,围在另一边守株待兔的士兵们也抓到了一堆野猪、野兔什么的,但……就是没半个人逃出来啊!”林大富满头大汗地跑来报导实况。
“是吗?林将军可曾对其他人泄漏了此趟任务的内容?”
“当然不敢!”
“手下们呢?”
“知情者只有小的和副将,那个副将个性比石头还硬,信得过。”
“那好,你退下吧!”
“王爷是要我们撤退?”林大富满脸的不敢置信,原本以为这次沾了鬼王的光,可以轻松赢个美名的,想不到连鬼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是时候了。”
“小的可以命手下儿郎们去追。”
“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气力,”
“要留下人手守着吗?”
“让大家全部回家睡觉去。”
“这样……我们不就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林将军无须挂怀。”邝允炽拍肩安抚他,没戏看,准备走人了。
“是,王爷说得是!”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王啊!
想不到竟是这般平易近人,还富有赤子之心,能和蚂蚁玩做一块儿,既不争功也不卸责,对手下更是体贴关怀,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大将之风啊!要学习要学习!
林将军真是想得太多了。
林大富刚走开,邝允炽身边就出现了个神出鬼没的桢连,他对主子拱手一揖后,低声开始和林大富完全不同的报告。
“林子里已经没人,不过,倒是留下不少野炊野营器具,陷阱也完好无缺,从地上足迹看来,他们是有秩序的四散离开,不易追踪。”
“真没想到还会有第二次……输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本王已经能深刻体会到那些曾败在我手上的人心中的感触。”
“是属下失职,没预先做好提防。”
“不关你的事,本王心里已有数。”
是他甘愿纵容的,不管得到的是什么,都没得推辞。
第九章
“老天确实没有眼,竟然这样辜负我。”
“王爷是指……”
“你又赢了。”
“真的?!”虽然早预料到,不过还是要装一下。
“你笑得好假。”
僵住。“会、会吗?我明明就很高兴啊!能连赢鬼王两次的人,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我又何需虚情假意?”
“错,除了你,还有那个海漠,他不就是第二个人。”
“那怎么能算?这两次鬼王没有亲自领兵,所以,海漠少主赢得侥幸,若是鬼王亲自领兵的话,一开战就分胜负了,况且,两次的烂主意全出自于我的笨脑袋,所以不算的。”用力摇头,表示诚恳。
“你真好心。”
不!请不要夸她!更不要感谢她!清音在心里哀号痛泣,她果然很假。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了,她会崩溃的!
“你应该不会怪我吧?好心的小姐。”
邝允炽一脸惭愧的表情让清音提心吊胆起来。
“为何这样说?”他别怪她就好了。
“我命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回南方,把鬼王府库存的茶叶全都带来了,这些茶叶采自早晚云雾笼罩的高山,只摘取春冬最柔软的茶芯,叶肉厚实,以我多年研究出的黄金比例,利用四种不同的茶叶调配出此等独特喝法,更能提升茶的香气,使茶味圆滑韵存,香气久久不散。”
听着他的话,清音才发现桌上摆了一套讲究的茶具,而邝允炽正极优雅地烫着壶、涮着杯。
“这茶前天被我喝完时,我还以为自己会死不瞑目哩!真好,这么快就送新的茶叶来了,可是……虽然命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是很不人道,但我也不会为这种事怪你啊?”好棒的茶香。
“我指的不是这件。”邝允炽终于泡出第一轮好茶,很体贴地供了一杯给嘴馋的小姐。
“那么是什么?”
“等这里的事处理完后,本王准备回南方领地,到时,我要你跟着我。”他专心沏着茶,没看她一眼。“愿意吗?”
这问题可真是问住清音了,她要跟他回去吗?
为什么?凭什么?可以吗?
这其实好像不止是一个问题那么简单而已吧!
首先,他为什么要邀她一起走?“为什么?”她已经问出来了。
“我本来想说,反正你无家可归,而我府里多的是空房间,多你一个不算什么,不过,这样说你会愿意同行吗?”
“不会,既然你要走了,那我就跟海芽回家好了。”
“谁告诉你,你可以跟海带芽走的?”他眯眼,警告意味浓得很,
“我本来就是为了海芽才回来的。”
“你以为鬼王府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地方吗?随便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啥?给你提鞋的吗?”有点火了。
“我没有!这里也不是鬼王府!还有,你也没帮我提过鞋……是你自己说的嘛!怎么还瞪人家?”嘟嘴。
“既然你这么容易误会,我就挑明了讲,刚才我只是随口问一问而已,你的回答是什么并不重要,横竖你都必须要跟我走就是了,后面的鬼话连篇就省略不用讲了。”浪费口水而已。
清音看着他,心里琢磨着他所谓的鬼话连篇是什么?“我不明白,你只是觉得我很可怜吗?是你害我无家可归的,本来就得负责安置我。”
他瞄她一眼。“随你怎么想。”
“那如果说,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你的安置呢?”
“你随便想想就好。”
“为什么?我现在不想死了,海芽也可以回家了,就算我还是无处可去,我也不是非跟着你不可呀!”眨着眼,很好奇喔!
“你反正就是想听鬼话是不是?你想听哪一版的?要听我还没整你整过瘾,不甘心放你走?还是要听我同情心泛滥,愿意养你一辈子?或者是难得找到欣赏浓茶的同好,要带你回家喝个够本?也可以是我吃斋吃上了瘾,打算拉你一起等初一、十五?你要哪一种版本?”
“你的每一种版本都很有趣,我觉得……”清音咬着唇,像是极力忍着笑,痛苦中有着强烈的甜蜜。“如果每一个版本只都截取一半,将下半截组合起来听的话,感觉很不错。”
也就是--他因为不甘心放她走,所以很愿意养她一辈子,还要带她回家喝浓茶喝个够本,再拉着她初一、十五一起吃斋饭。
“你还真聪明,懂得捡好听话来听,如果这世上有你想的这般简单美好就好了,最适合你这种天真的傻蛋生存。”
“那,到底是怎样?”好想知道嘛!
邝允炽终于收起茶具,慢条斯理地拭干手后,才抬眼看向她,一副“来真的了”的表情。
“要研究这问题,你得先明了跟我走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会再当小姐是客人,记得我曾告诉过你,除了客人这个身分外,我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个身分吗?”
“你、你当时没说完……”怦怦、怦怦。
看着他眼里微微蒸发的情绪,清音发现阿莲说的那些症状好像慢慢开始了。
她的病愈来愈严重了。
“是,因为我原本打算慢慢来的,但这两次的‘重创’让我有了不同的省悟,我怕再慢下去,会有人不知悔改、不识好歹、不识好人心,继续误入歧途,那我不是白忙了一场?”他自嘲地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