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出几声清越的长啸,总算稍微纡解了他心中憋着的闷气。
  不知道纵马狂奔了多久,大草原已经被远远抛到了身后,包头已经在望了。
  远远地看到一道翘首远眺的窈窕身影,他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容,催促着胯下的坐骑加速奔向那道身影。
  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在等他,有她在的地方就成了他的家,成了他的归宿,成了不管他走了多远都会再回来的地方。
  走遍大漠南北,他一向飘泊不定,处处为家,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的顾忌,也不曾为谁挂心。现在却因为她,他落地生根了。
  她,就在回家的路口等着他。
  有她在的地方,他便觉得安心踏实。祥子突然涌起万丈豪情,要为她打下一片江山,为她造一个能够抵挡一切风风雨雨的家,她等着他回来,万里翱翔的老鹰也就有了归巢。
  “桔梗!”他大吼一声,狂奔的速度未曾稍减,俯低了身子,将她往上一拉,她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被拉上马背,他纵声哈哈大笑。
  “抓紧。”低喝一声,两人一骑往西山奔去。
  桔梗抡起粉拳捶了他好几下,娇嗔地埋怨他吓了她,他大手一揽将她拥得更紧,将她细致的娇颜藏在他的怀里,免得被剃刀似的风给刮着了,她一双小手也紧紧地抱着他,安心地贴在他的胸口,被他的气息所包围。
  一路直奔到山顶,他一拉缰绳,高大的骏马便停了下来,从这山顶往下看,就是包头河。
  他的力道紧得几乎让她窒息,将心中的喜悦和激动都透过这个拥抱来展现。
  “桔梗……”粗嗄的嗓音压抑又深情。“我回来了……”
  她轻应一声,看着他一身的风尘仆仆,衣衫已破旧肮脏,方正的脸上蓄满了虬须,一对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以前,他总是嘲笑那些为情痴迷的男人,笑他们没有男人的外放大度,但现在,他堂堂七尺之躯,豪放的塞外男儿,却被这江南佳人所折服,迷恋她醉人的眼波,一腔豪情被她化为绕指柔,在她纤纤素手中,他贪恋得无法自拔,这迷恋越来越深,早已融入他的血液中。
  “你吓了我一跳。”她娇声地埋怨,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见你等我,我高兴嘛!”他憨憨地笑着。
  见他咧着嘴笑,她忍不住娇斥一声。“傻瓜!”
  天地一片苍茫,包头河澎湃涌流着,风儿吹着,扬起他们的衣衫和发丝。
  她背靠在他的怀中,如此柔软温暖,他心里一动,铁臂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嗅着她特有的清香,心跳又乱了序、第一次啊!能这样地将她抱在怀里。
  她半垂眼睫,白玉似的肌肤染上一抹嫣红,飞扬的发丝掩去了她大半的娇容。
  她没有拒绝他,他的心神一振,手臂又加了一分力道,将她拥得更紧了。
  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一个铁铮铮的男儿激动得不能自抑,他的桔梗啊……
  不理会天地间再没有其它人的空寂,也不理会风扬起的凉意,在这怀抱里,他们已经自成一个天地。
  “你看,这里的景致真好。”她指向眼前辽阔的天地。
  风径自呼啸着,让人觉得畅快舒服,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在半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她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
  “‘德林誧’掌柜的闺女,你还记得吗?”她突然道。
  纳闷于她的问题,他拢紧了一对浓眉。“不记得。”
  “她是圆脸,有双大大的眼睛,你说她看来温柔可爱,有旺夫益子之相。”她淡淡地提醒他。
  为何他绝佳的记忆竟对此没有半点印象?“有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轻哼一声。“你随口讲的一句话,德林铺的掌柜可牢牢地记在心里了,他还打算找人向你说亲呢!”
  他大吃一惊。“别别别,我可不会要他闺女。”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有桔梗一个啊!
  他相貌端正,为人正派又心存仁义,生意越做越大,又是单身未娶,在包头早有不少人相中他当女婿,一开始卡着他和桔梗之间不明朗的关系,但眼看都一年多过去了,他们仍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就开始有人频频探问两人的意向。
  “她必然是个贤妻良母,你觉得她配不上你?”她半真半假,微偏着脸看他。
  “不是不是……她就算再好,也不关我的事。”他焦急地道,在桔梗面前,他总是言语笨拙,不再是盛祥号大掌柜,而是当年那个拉骆驼的工头。
  她半偏过头睨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有那么多人向你提亲,你也不答应,你到底属意什么样的姑娘?”
  “她们怎样与我可没关系,我都不喜欢。”他微恼地说。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吗?
  “那可有很多姑娘要失望了。”
  听她似调侃似揶揄的语气,他忍不住说道:“张掌柜要我向你说亲,问你属不属意诚益信的少东家?”
  她身子一僵,头回也不回地娇斥一声,“你下马。”
  他有些茫然,但见她俏脸微怒,也乖乖地跳下马。
  她一踢马腹,马儿拉开步伐往前迈,一下子就往前跑了一大段路。
  “桔梗……”祥子追了上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轻哼一声。
  他挠了挠头,就算他没有九弯十八拐的肠子,但两年相处下来,对她的脾气也摸了个大概,她确是生气了。
  “桔梗……我惹你生气了?你别气我,我嘴笨人也笨,你别恼我,我向你赔不是。”
  这一番局促不安的话多少也平了她的怒气,她脸色才微缓。
  “你和张掌柜是怎么说的?”
  他的脸微微涨红。“我没答应他,我说……”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愿意,”他呐呐地说,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她故意这么问。
  他面如死灰,只觉得心口淌血。
  她高坐在马背上,似嗔似怨地睨着他,眸光复杂而难懂,他张口欲言,又怅然地闭了嘴。
  “你说啊!”桔梗平时温柔,在这时却显得故意刁难。
  祥子已是心神大乱。“你愿意?”
  她的秀眉挑了起来,轻哼一声。“笨蛋!”
  平常她骂他“傻子”,语气又娇又甜,还漾着一脸的笑,让人听了好舒服,而她现在骂他“笨蛋”,竟是埋怨生气的语调,一时间,他只觉得彷徨凄苦。
  她不理他,莲足轻踢马腹,马儿又往前走。
  他一咬牙,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坦荡才是男儿本色,就算她不答应,也该说个干脆明白。
  他冲向前,一把拉住了她,她惊呼一声,身子不稳地往旁倾倒,他稳稳地将她抱下马。
  “你干什么……”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仍是有些气恼地问。
  “我别的姑娘都不要,我就要你一个。”
  当他的声音宏亮地响起时,她顿时怔住了,他紧紧抱着她,好象害怕她会跑了。
  “我要你做我媳妇,我只想娶你,只要你一个。”
  她仍是一脸怔忡,他则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好不好?”他好急迫、好焦急地问。
  她眨了眨眼睛,显然已从震惊中恢复了神志。
  “桔梗……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因为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他情急地摇晃着怀中的可人儿。
  “好。”
  捕捉到一个模糊的音节,他瞠大了眼。
  “你……你没骗……骗我?真……真的?”一个大男人的声音居然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