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了,一对虎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她双颊染上嫣红,任凭她再理智冷静,此时也不免显出少女的娇态。
她轻点螓首。
“真的?”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次。
垂着头,她点得更轻了。
“真的?”
一再的发问,让她发窘,眼波一横,她嗔道:“你再问,就不是真的了。”
“不……不行。”他大吼一声,忽地一把抱住了她。“不准,你……你怎能耍赖?”
他的两条铁臂勒得她眼冒金星,他一激动,都忘记控制力道了。
“为什么不行?”她轻哼。
“你……你已经答应了,你答应了要当我妻子的。”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际,高大的身子激动地微微发抖。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我……我可没有说。”
“你……你骗我?”他屏息地看着她。
她抡起粉拳狠狠地给他一捶。“还问,笨蛋!”
她又骂他是“笨蛋”了,哎!他是笨,他愿意当她的笨蛋。
一阵大风吹来,吹在草原上如碧波万顷,在山野间起伏着,紧抱着她,他又是激动,又是畅快。
“我季祥愿娶樊桔梗为妻,她活我活,她死我死,这辈子我就她这么一个妻子,若有负心,天地不容,死无全尸。”
他大吼着,声音慷慨激昂,豪迈的北方男儿气概尽显无遗。
看着桔梗怔怔地看着他,他咧着嘴笑,满脸胡须下笑得憨厚爽直。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泪光在她的眼底流转着,她的小手紧紧地勾着他的颈项,娇躯微颤着。
“桔……桔梗,我说错话了?”他迟疑地问。
她拚命地摇头,瀑布似的长发随风飘扬,自有一种媚人的娇态。
“你没说错话,我爱听。”涨红的小脸埋进他的胸口。
是吗?他抱紧了她,呵呵地傻笑着,心被一种幸福的滋味涨得满满的。
“我要跟你在一起,除非我死了,除非黄河水干了,除非阴山平了,否则至死不休。”她声音缠绵,语带哽咽。
一种感动撼得他心神俱震,他激动地抱紧她。“我不会讲好听的话,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要是只有一个窝窝头我会让你吃,有一件衣服我会让你穿,我不会委屈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他是不会讲好听的话,但他讲的话却让她眼眶发热,那是他掏心掏肺的心底话,就是这样真诚至性的感情,让她愿意随他奔波千里,远离故乡来到了这里。
“我樊桔梗愿嫁季祥为妻,生生世世至死不分,一生相信互爱,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地神明为鉴,绝不后悔。”
她的声音清脆暸亮,在风中清清楚楚地传来,听见她对天地诸神起誓,祥子抱住她的手臂倏地一紧。
他的眼睛里慢慢地酝酿着泪水,又一边咧着嘴大笑,她用手指为他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这个傻子啊!已是一脸的笑泪交织。
“桔梗……我好高兴。”他有些哽咽地说。
“傻瓜!”她的声音也略带哽咽。
“我要娶樊桔梗了,季祥要娶樊桔梗为妻了。”抱着她,他欢声大吼着。
豪迈的声音响遍了草原,在这山阔云高的大草原里,惊起了一群野鸟,鸦鸦叫唤两声,便展翅往天空飞去。他真心实意地大叫,把自己的欢欣快乐叫了出来。
“傻瓜!”她埋在他胸膛里娇嗔着。
他仍咧着嘴呵呵地笑着。
“我要在全包头人的面前,在天地之间,在关老爷的面前,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娶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樊桔梗是我的人,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了!我不要委屈你,我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婚宴,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她抿着唇笑了,顽皮地看着他脸上的不自在。“我可是杭州樊家的大小姐,你要拿什么当聘礼?”
他突生豪情万丈,指着山下商旅繁盛的包头。“我要当上包头的霸主,拿包头当聘礼。”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包头河闪耀着粼粼光辉,在这片壮丽山河中,包头正蓄势待发。
她心头一颤,看着她的男人站在山巅上,他一对眼睛炯炯发亮,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
风仍继续地吹着,包头河亘古存在,从远古到现在也到未来,它静静地看着一切,澎湃的河水不断在低声歌唱。
第六章
桔梗低头绣着一张枕套,枕面上绣的是一对恩爱的交颈鸳鸯,一针一线里全寄托着她满怀的情思。
“汉家姑娘的手真巧,姊姊绣得真漂亮,要是我出嫁时也能有这样的嫁妆就好了。”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两眼发光地看着桔梗手上的刺绣。
可娜是个直率可爱的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既娇憨又纯朴,她是“悦来楼”掌柜的闺女,没事就爱腻着桔梗。
“要是可娜出嫁了,姊姊也帮你绣一对枕套。”她微笑着承诺。
“真的?”
“真的。”桔梗微微一笑,这小姑娘的娇憨天真总让她想起家中的二妹,对妹妹的思念之情就全转移到可娜身上。
可娜兴高采烈地看着枕套,随手翻弄着一旁已经绣好的被套、床罩等嫁妆。“唉!真教人羡慕,祥哥对姊姊可是一片痴情,要是以后有人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桔梗俏脸微红,在这些坦率直接的包头人里,她仍是含蓄的。“你讲什么呢!我们都快要当夫妻了。”
“就算是夫妻也没有几对像你们那样的,外面人都说啊!祥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掌柜,千宠、万宠就怕娇妻受累、受罪。”
她忍不住笑了。
“我看可娜也有心上人了吧?不久后,也会有人把你疼到了心坎儿里。”她故意取笑道。
可娜苹果似的小脸一红,高高噘起了嘴。“姊姊就爱取笑人,哪……哪有这样的人。”
“没有吗?”她微偏着头,故意逗着可娜。“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某个小伙子可要伤心了。”
“谁,是谁……”可娜急得跺脚。
“反正你心上也没有人,你管谁会伤心呢?”桔梗偏还不肯放过她。
“哎,哎,姊姊,你……你欺负人。”
桔梗噗哧一笑。“好,我不欺负你,是我们盛祥号里的一个伙计,知道你来了,他现在不知道在外面转了几趟了。”
闻言,可娜的小脸又是一红,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祥哥,你回来啦!”可娜忙起身问好。
“可娜也来啦!”祥子点了个头,打过招呼。
瞥见祥子的神色凝重,桔梗转向可娜。“可娜,石子他在外面,你告诉他,我要你帮我买几块布,让他跟你去搬。”
石子虽然办事聪明伶俐,但对感情的事却又憨又笨,她乐于去撮合这一对。
可娜小脸一红。“好,那祥哥和姊姊慢慢说话,我先走了。”
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坐下后,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眸中藏着痛苦。
“桔……桔梗……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放下手中的绣品,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事?”
他很不安,那是他曾对她说过的唯一一个谎言,既然要和她共度一生,自然不能再瞒她。
他一咬牙。“我瞒了你一件事。”
她敛起娥眉,安慰地握紧了他的手。“你说。”
“在济南城的那天,你在小茅屋里,我去了城里打听消息。”他深吸一口气,自责不断烧灼着他。“你大舅的铺子没有撤,他也没有举家南迁,他甚至还在城里贴了告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