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不堪的往事因这番话而撞至心头,贵美像以往一样急着想回避。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不管如何逃避,到最后仍然逃避不了。都十四年了,苍天就不能饶了她吗?
“黄小姐,你……”
玫姨脸上惊愕的表情,让贵美领悟到自己的口气太急躁了,于是变换语调说:“对不起,我的伤口很痛,不想再回想十四年前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就算我救过她,也是很久以前的事。”
“就算再久,依苹都不会忘记。”
“她……”贵美欲言又止,无法确定玫姨的意思。
“依苹一直记挂着你的救命之恩。每年的十月十九日,她都会把你的照片慎而重之的取出来,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你,亲口跟你说声谢谢。现在你明白,为何依苹在与你重逢时,能很快认出你来吧!我又为何认出你就是依苹珍藏又珍藏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因为每一年我们都要重看你的照片一次!”
贵美顿时觉得胸口发烫,腾腾热气满溢过喉头,往脑门上冲卷,眼睛里充满热潮。
她不值得,不配拥有这样的感激,她……
“贵美姊,我拿点心来给你……”
随着那声音哗啦啦地倾泄而来,诊疗床上的布帘被人拉开,贵美措手不及下,只能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眸,氤氲的目光里浮现着蔡依苹娇美可人的脸庞,她眼里闪烁的温柔与关怀,像一道阳光照亮她阴冷的心谷,胸坎里的热度更高,烧得泪水沸腾。
“咦,你的眼睛怎么……冒汗?”
有如天外飞来一笔,贵美眼里的悸动顿时转为愕然。
第二章
“眼睛怎么可能冒汗?”玫姨纳闷的看向外甥女。
“你们没听过天天天蓝吗?就是那个谁唱的呀!”依苹眨着眼说。
“是出汗吧!”贵美喃喃道—虽然她也忘了“那个”的名字,歌词倒记得很清楚。
“出汗?冒汗?”依苹思髁艘幌拢阜凑际且谎囊馑肌!?br>
“差很多吧!”玫姨一副无法苟同。
好好一个美丽的词句,被她硬是改成“冒汗”,诗意全消。
“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啦!”依苹赖皮地说,精灵般的美眸转了一转,落到贵美睑上。“贵美姊刚才眼睛有出汗吗?”
贵美尴尬的迥避她的注视,对自己竟然会在她面前掉泪的表现感到羞愧。
以前不管经历什么,她都会忍住不在人前落泪,今天却屡次有掉眼泪的冲动。早先是痛得想哭,现在则是……面对依苹的关怀,她既感动又心虚,明明是没资格接受的,又像一朵向阳的花朵,渴望靠近她阳光般闪亮的温暖关怀,她真是不应该。
“贵美姊,你是在难过吗?”
“不是,我只是伤口痛。”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依苹怀疑地看向玫姨,后者投给她一个不要紧的眼神,便起身离开诊疗室,留下两人独处。
依苹也不多问,旋身从推进来的餐车上取了一碗甜点,语气轻快地道:“贵美姊,这些都是姨爹家的厨师伯伯精心准备的下午茶点心喔。现在都差不多五点钟了!你也饿了吧。来,先喝一口热热的红豆西米露,清爽不甜腻。”
精美的骨瓷汤匙在她说话时—举到她嘴边,贵美只得张嘴含住满满的香甜。
“好吃吧。”
“嗯。”混杂着软绵的红豆和细滑的西米露一入喉,贵美发觉自己饿坏了。
“贵美姊,这个也很好吃。来,张开嘴。”
新鲜的鲑鱼三明治、香浓酥脆的芋头馅饼、入日即化的葡萄干烤饼、松软的起司甜点,随着依苹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一道道喂进贵美嘴里。
“我吃不下了。”口腔里仍充满奶香薯球的香甜滋味,看见依苹从小竹笼里又了另一道点心,贵美连忙捂着膨胀的胃部摇头。
“别这样嘛。这道酸樱桃蒸饺大饭店才有卖,厨师伯伯去吃了两次,才捉摸出作法的,比饭店做的还好吃呢。”
“呃,那……”
嘴巴才微微开启,立刻被袭击,得逞的依苹开心地咯咯直笑。
面对那张天真无邪的娇靥,贵美怎样也无法生气,只能被迫咬下她塞进嘴的酸樱桃蒸饺。味道出奇的爽口,樱桃酸甜适中的滋味,以及马铃薯独特的口感,让她以为再撑不下任何食物的胃袋豁然又开启了。
“好吃对不对?”依苹满意地笑问。
贵美在点头的同时,别开脸,口齿不清地说:“我不能再吃了。”
“噢!”依苹的笑脸垮了下来,嗜吃美食的她同时也喜欢把认为好吃的料理分享给好朋友,听见才吃了七道点心就说吃不下的贵美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
回到诊疗室差不多有一分钟的玫姨,被她沮丧的表情逗笑,宠溺地道:“别勉强贵美了。你去陪你姨爹,玫姨要帮贵美把冰袋拿开,替她敷上你姨爹调配的青草膏。”
“好。”一想到青草膏刺鼻的气味,依苹脚底就像抹油般,溜得比谁都快。
她推着餐车还没走出诊疗室,便见李培伦迎面而来。
“依苹,你看谁来了!”
不是她多心,姨爹的笑容有点暧昧喔。
眼光懒懒地飘向他身后,只是为了和嗅觉的印象做个确认,依苹其实是不需要看的。拂面而来的空气中弥漫的古龙水味道,对喜欢它的人是愉悦的气息,对鼻子极端敏感的人则成了呛人的味道,依苹非常遗憾出自己属于前者,以至于无法昧着良心做出掩鼻闪躲或是喷嚏连连的样子。
Christian Dior的Eau Sauvage Extreme,正是那人最常用的古龙水品牌,柑橘花香调的气味一如成为她目光焦点的男子般高雅,有着令人无法忽略的迷人魅力。
哼哼,可惜再令人无法忽略的迷人魅力,也无法让她热情的迎上前去欢迎。
“不就是姗姗来迟的方大少嘛!”她站在原地,从鼻孔哼出她的不悦。
“生我的气呀!”俊美的笑颜俏皮地从李培伦身后探出。
“你做错什么了?”依苹的语气甜如蜜,目光却锐利如倚天剑般迅速的扫过男子年轻健实的身躯。
杀杀杀,想像着他一身华贵的衣料在目光下成为碎片,呃,那会不会太色情了?她可不想看他裸体的样子,事实上,也没有太多可以期待的,书纶只穿条泳裤的样子,她看得不要看了!
“咳咳……”被她凌厉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的书纶以咳嗽掩饰心虚,“我……”
“哦——”她拉长声调,视线在他咖啡色系背心衣裤搭配白衬衫的装扮上下打量,鼻子故意耸了耸,“换了衣服嘛。我知道,你穿着燕尾服四处跑不方便,所以回家换车时,想到该换套衣服,顺道洗了个香喷喷的美人浴……”
“战斗澡。”他插嘴更正。
依苹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洗好澡后,再顺便把整瓶古龙水洒在身上?”
“哪有这么夸张!”他耸肩,“顶多洒半瓶!”说着,还对她抛媚眼。
这家伙!依苹气得暗暗咬牙。
“我是要你回去换辆大车来接我们,可没有要你洗澡、换衣服、喷香水!”
“我知道你们没这么快。”他一脸无辜,“我早来也是在这里等,索性把自己弄得干净点,再来见你。依苹,你说我是不是很尊重你?”
“尊重我?”她翻了翻白眼,语气不肩。
明明是他自已有洁癖,还要扯上尊重她,真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