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苹,书纶说得也没错。”怎么听都觉得是外甥女的嗓门大了点、气焰高了些,李培伦忍不住为弱势者说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别怪他了。”
“我没怪呀。”她不情愿地收敛脾气,乖巧地道。
本来想借题发挥,以娇蛮的坏脾气让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情圣在消受不了的情况下打退堂鼓,可惜这招在长辈面前施展,徒然让自己变得可憎,反倒让书纶得到同情。看来,得另想他法。
“没怪就好。”李培伦满意地颔首。
“李叔说黄小姐在做冰敷,情况怎样了?”书纶问。
“玫姨正在帮她敷青草膏,包扎一下就好了。”她以目光指向身后十远处布帘围着的区域。“我说,你要是再慢个一时半刻,我们就自己叫计程车走人!”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他回家洗澡、换衣服的事生气。
书纶无奈地轻喟出声,难道爱干净也是项罪恶?
也不想想是谁把烂摊子丢给他收拾!在抱起那位小姐时,他身上不晓得沾到多少灰尘,回去洗个澡算过分吗?
书纶心里虽这么念,语气却是温柔的,“幸好我及时赶到,来得及接你们。对了,我带来黄小姐的背包。将机车送修时,正好听见隐隐约约的铃声,便自作主张地以她的车钥匙打开车座下的置物箱,发现里头有背包,顺便接听电话。是黄小姐的母亲打来的,我告诉她,黄小姐出了车祸……”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贵美再也按捺不住,匆忙拉好衣服,扬声问着布帘外的人。
“贵美姊……”依苹几个箭步溜进布帘里,发现贵美只剩脚踝的伤处在包扎,索性拉开布帘,招呼书纶。“快点过来跟贵美姊讲清楚。”
虽然没戴眼镜,但贵美还是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美男子就是先前抱过她的男人,心跳怦怦响动。
尽管他手上拎着的背包是一个一百元的地摊货,但贵美有种错觉,仿佛那咖啡色的背包被他这么一拿,便像镶金镀银般,有了不凡的身价。
她纳闷为何会如此,眼前的他似乎比记忆中还要俊美,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的视线也越发清晰。换穿休闲式服装后,除了依然拥有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外,他更潇洒了。时髦发型自然的往后梳,露出宽阔的前庭,俊朗的眉目闪烁着某种促狭,她连忙移开眼光,落进眼里的那双果冻般的嘴唇,令贵美心头火热,颊肤灼烫了起来,慌乱下只能垂下眼睫掩饰无来由的惊慌。
这动作却让书纶感到有趣。
女性的仰慕对他并不陌生,但像她这么害羞的,他是第一次遇见。
“黄小姐。”他忍住笑,礼貌地打招呼,低下视线在她垂下的发瀑里寻找空隙,想看清楚她羞红脸的模样。
“贵美姊,就是书纶把你抱进计程车里的喔。”依苹对那张淹没在发瀑里的脸介绍,不明白她干嘛低着头,忍不住伸手撩起遮住她整张脸的长发。
咦,她的脸怎么红成那样?
“贵美姊,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让姨爹给你瞧瞧?”
“不……不用了。”她急忙摇头,试着平抚内心兴起的异样情绪。
该死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为什么看到这个漂亮的男人就发……嗯,烧呢?
一定是因为他的嘴唇让她想到果冻,忍不住想吃……不行再想了,明明肚子吃得好胀了,她不该再想吃果冻……不对,就算肚子一点都不胀,也不能把他的嘴唇当成果冻想吃下去呀!想到拿他的嘴唇当果冻吃,血气便拚命似地往上冒,所以不能再想了,这样就不会脸红了,不会脸红了……
像是要催眠自己似的,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至于有没有用——
书纶得紧咬着牙,才能阻止直逼咽喉那股想大笑的冲动。这女人太有趣了,居然可以脸红这么久,让他不禁要开始担心继续下去的话.她将成为第一个因为害羞而脑充血的人了。
“咳咳……黄小姐,我刚才说到接了令堂打来的电话,你不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吗?”运用每一分自制力将笑意压抑下,他绅士地提醒她。
“呃,对……”该死的,她怎会忘了这件事!贵美没空再理被挑起的怪异情绪,顾不得脸上的红潮未退,急急忙忙地追问:“你真的跟我妈说我出车祸了?她……”
“你放心。我跟伯母讲,你应该只是皮肉伤。”他边说,边梭巡她从手臂到膝盖、脚踝的各式包扎,语气不确定了起来。“是这样吧?”
“是这样没错。”像是不愿意他担心,贵美用力的点头。
“才不呢!贵美姊的腰、背都有拉伤的现象,脚也扭伤了。”依苹却否绝了她的答案。“书纶,贵美姊的妈妈还有没有说什么?”
“她是有点担心,但我安慰她,一等我赶来跟你们会合后,会拨电话告诉她结果,黄小姐的母亲留给我她的电话号码,拜托我要尽快……”
“人家都要你尽快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回家洗澡、换衣服?方书纶!你实在……”
“哎哎哎,我知道错了,别用你的龙爪手掐我!喂,这件衬衫很贵的,是最新一季的样品,台湾还没有进口……”
“掐一下又不会破,小气鬼!”依苹像是不甘心地又打了他两下才住手,一旁的贵美看得目瞪口呆。
甜美可人的依苹,温柔地喂她点心的依苹,跟眼前这个凶巴巴又粗鲁的依苹是……同一个人吗?
“呵呵呵……”玫姨掩嘴轻笑,朝贵美挤眉弄眼地道:“你看习惯就好,这两个人老喜欢这样打情骂俏的。”
“谁跟他打情骂俏!”依苹气鼓鼓地说,发现在场的人全都以一种自以为了然的眼光看她,不免暗叫糟糕。看来,她再说什么都只是越描越黑。
“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打电话给黄妈妈报平安。书纶,还不快拨电话!”
在她的催促下,书纶很快拿出手机拨号,他才喂了一下,手机便给依苹夺去。
“您是黄妈妈吗?我是依苹啦。就是我把贵美姊撞伤,真的好对不起……”说到后来,甜沁如蜂蜜般的声调转为惹人怜爱的哭腔,书纶纳闷在这样的声音下,有谁狠得下心来生气。
“……我没哭,我只是好抱歉……谢谢您不怪我。什么?贵美姊很好,她的伤处都受到妥当的包扎了……嗯,您要跟贵美姊讲话,好,等一下。”
依苹很体贴地拿着手机放到贵美耳上,后者迫不及待的喊了声:“妈,我……”
“贵美,你还好吧?”
“我很好。”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妈妈去接你?”
“不用了。”她赶紧道,尽管心里好希望能立刻见到母亲,但还是理智的说:“今天是星期天,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好,我还担心您忙不过来呢。”
“这里有你雄叔在,妈不会忙不过来,倒是你……”
“我不要紧,搭计乘车就……”
耳际的压力一轻,贵美怔了一下,听见依苹的声音接着响起。
“黄妈妈,您放心,我会把贵美姊平安送回去……不会啦,是我把贵美姊撞伤的,贵美姊以后的事都交给我负责,您放心好了。”
这番话听起来是很义气、负责任,但会不会有点不伦不类?
以后的事都交给她负责?
难道对方结婚、生子、买房子、换工作……她都要负责?又要怎么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