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言立阳也感染到小家伙的开心,悄俏附在他耳畔说:“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好。”
四人一同进了绸缎庄,却没有人发现珊珊一脸气恼的神色。
第六章
韩家绸缎庄算是整条街上最大的一家商号。店铺外高挂着招牌,到了晚上点上五光十色的纱笼灯,可以把街面照得如同白天一样,非常吸引人。
如今是天下太平,百业盛兴,韩家绸缎庄的生意更是日日兴隆,门庭若市。批布、进货、收付帐的伙计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珊珊一个人站在柜台前看着新进的布料,不时转头瞄向韩定波,他和言立阳在柜台的另一边和帐房确认帐目,韩暨尧则在后头的布仓里验收新到的货。
“小姐,你要不要看看这款布料?”伙计拿出一块方形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刚从江南送来的西湖绸,是最上等的绸缎。”
那红艳如光的缎面教人眼睛为之一亮。
“好漂亮……”珊珊忍不住伸出手感受它的触感。手心所到之处,冰冰凉凉柔柔软软。
“这种布料很适合做嫁裳。”低沉的嗓音自背后传来,韩定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
她抬起头看他,轻问:“我要为谁穿?”
“给我一尺锦布。”他朝柜台伙计说道,没有回答珊珊的话。
伙计递上锦布,韩定波顺手一拿,正准备离开柜台时,略偏头,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回说:“是谁你做得了主吗?”俊朗的黑眸轻睨了下,旋即转身继续忙他的事。
珊珊在心里苦笑着,他说得没错,有很多事女人是做不了主的。
待他走开了,她才喃喃说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念头才起,突然间闪过的人影让她分了心。眼尖的她看到有个人径自往绸缎庄后头走去。
咦?珊珊觉得有点奇怪,往后走是布仓,一般客人是不会走到那里的呀?
她决定跟去瞧瞧!
珊珊尾随那人影,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
韩家绸缎庄共设了十间仓库,每一间规模相当于一般人家的房子大小,各式织品分门别类、一捆捆地摆于架上。
那人停了下来,珊珊跟着停下脚步;那人左顾右盼察看四周的情况,珊珊反应也快,赶紧躲进转角处;不一会儿稍稍探出头,看他进了其中一间布仓。
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一阵挣扎打斗的声音从布仓里头传出来。
“放开我!唔——”男孩吼叫一声之后,似乎被捂住嘴。
是韩暨尧那小家伙?!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
珊珊二话不说冲了进去。韩暨尧正被那个人架住脖子、捂住嘴。
“放开他!”话一出才想到,她手无寸铁,叫也没用!才刚进完货,伙计们都先去休息了,布仓附近没人啊!而前面店铺人声沸腾,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她放声尖叫,她怀疑会不会有人听到?
“不准叫人来!你叫我就掐死他!”那人吼道。
珊珊立刻噤声。
“你给我进来!”
她缓缓往里头走去。她边走向他边冷冷说道:
“这位大哥,你要什么尽管说,可是请你先放开他。”
看珊珊如此冷静的模样,那人有点怔住,怎么会有女人遇到这种事如此镇定?
珊珊见那人微愣,猛然扑向前,那人防备不及,手反射性的挥向她,另一手同时松开了韩暨尧。“暨尧,快跑!快去叫人来!”珊珊忍住痛,动作极快地再反扑,紧抓那人的腿肚。
“嗯!”韩暨尧立即反应过来,顾不得想多吸几口气,趁那人被珊珊钳制住时,冲了出去。
“臭娘儿们,你找死!”那人用力踹脚,想甩开珊珊。
店铺里——
柜台上,那块红艳照人的西湖绸不知怎地,整块绸布突然散开,从柜台上掉了下来,飘落一地。无声无息——
店内来客依然络绎不绝。没有人在意到柜台上少了什么,只有他。
韩定波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瞥见那块绸缎掷地无声。他走过去拾起绸布,有点心神不宁地轻皱眉头。
“爹——”韩暨尧气喘吁吁地冲进店铺。“爹,不好了——”
“怎么了?”韩定波立刻趋前,有点惊讶他竟一身狼狈。
“有、有人闯进布仓——”他话还没说完,另一名伙计也冲了进来。
“大少爷,失、失火了!布仓失火了!”
顿时,绸缎庄后头开始骚动起来,吆喝声四起,伙计们赶着提水、灭火。
“糟了,珊珊还在里头!”韩暨尧大叫。
“你说什么?”话一落,只见腥红绸布扬起,倏然飘落一地——
“大少爷!”
“爹!”
众人赶紧跟在他后头。
布料易燃,三、四间仓库已陷于一片火海之中。
* * *
“爹,珊珊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大夫说就这几天。”
“她会没事吧?”
“她会没事。”
珊珊一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说话,可是,她全身无力、全身都在痛,她醒不过来。
“珊珊——”她听到有人叫她。可是她分不清是在布仓里还是在耳畔,还是……都有。
只觉得四周好热、好热……愈来愈热、也愈来愈闷……闷到她快不能呼吸了……好难受……那是不是死亡的感觉啊?
“珊珊——”又有人在叫她了。她想回应,却说不出话来。她全身都在痛……好痛……
突然间,有人抱起她,将一股空气、水、还有什么苦苦的东西分了好几回灌进她嘴里从那之后,窒闷感消失了、四周的热气散了、全身的痛感渐渐淡去……
“珊珊——”又在叫她了。这回她听得很清楚,是在她耳畔。
是谁在叫她?
她又被人抱了起来,知道自己全身无力的偎在某个宽厚的胸膛上。她想看清楚是谁抱着他,才睁开一条细微的眼缝,旋即又闭上。
她虚弱得睁不开眼,四周又黑,她看不到他。
“乖,吃药了。”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说。这声音她听过……好像是……
“唔……”还来不及想起来,唇办就被两片温暖的唇封住,她的舌尝到了苦苦的菜汁,她只能被动地将药汁全部吞下,然后被动地接受重复的举动。
这像梦境又像真实。
“药很苦,我知道。”他看她轻皱眉,柔声安慰道。
他的唇好温暖,轻轻的在她唇沿摩挲着。
他的胸膛好温暖,稳稳地让她依靠。
记得好多年前,她也曾经这么靠在一个人怀里。
她想睁开眼,想看清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头昏昏的,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她想睁开眼……却徒然。
药汁起了作用,她昏昏欲睡。
下次,当他再叫她的时候,她一定要睁开眼,珊珊沉睡前对自己这么说。
* * *
“珊珊——”
她幽幽睁开眼,看到一双担心的眼睛。
“你总算醒了!”韩暨尧紧拢的眉心稍微舒展开来。“你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好担心你!”说到最后,他不禁哽咽起来。
“我没事了。”听到韩暨尧自责又哽咽的声音,昏迷前的意识这才回复过来。她想起在绸缎庄发生的事,布仓起火,她被困在里头,然后被浓烟呛昏了——
“有人把我救出来?”她问。
“嗯,是爹冲进去把你抱出来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到现在还是心犹余悸。“当时火势好大,大伙儿冲进去救你,但都还没找到你人,就被大火给烫着了。后来是爹找到你的。”韩暨尧说到最后简单一句带过,因为这是韩定波事先交代过他不能对她说出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