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沈拜金心底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这是一场战争,她与他的,而他,是最死心眼的那一个。
“五年了,我强调过一千次,我才是要娶你的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是大师兄。除非我死!”少年俊美的面孔慢慢浮上一抹残忍。“你一定很希望我死掉,再没有人会阻止你嫁大师兄,对不对?”
恐惧的回忆渐渐重回脑海。“你想做什么?”
“成全你。”深邃的瞳眸愈来愈冰冷。“你知道的,只要是金金你的需求,我总会竭尽所能成全你、满足你。”
“宋迟,你不可以……”她凛然一惊。
“为什么不可以?”他任性地暴烈道:“你讨厌我,我干脆让自己消失掉,岂不是一了百了?”
“阿迟——”
他的每字每句敲在她的心坎上都成了沉重的巨石,逼得她回想起五年前在大孤岛,由她爹与师父双方作主订下她与大师兄的亲事,而且当成一件正经事大大热闹了一番,人人都来凑趣儿喝酒,唯独不见宋迟……
师父的宝贝儿子不见了,而且接连三天都不见踪影,后来知道他出岛去了,师父开始不安……
宋迟曾在他耳边怒吼道:“我不准!我不准!金金是我的!我跟您提过一百遍我长大后要娶她,您为何当我是儿戏?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么可以帮大师兄作主而不帮我作主……”
当时,少年洒泪嘶吼,如负伤的野兽般逃走了。
十三岁少年的爱情,人人都当他自幼丧母,而将情感寄托在师姊身上,很快就会淡忘、扭转。
直到一个月后,身受多处重伤、半死不活的宋迟被找到,才知道他孤身一人单挑“阴山五狼”这五个江湖魔头,说要“为民除害”。
这分明是去送死嘛!
学艺未成,又无对敌经验,居然敢去单挑成名二十多年的“阴山五狼”,不是送死是什么?不过,也因为他一心求死,激发出一身的狠绝劲力,招招都是杀手却不防守,但求杀死一个是一个,绝不顾念自己,反而使“阴山五狼”心寒手冷,他才有可能留下一条小命。
多么残忍的宋迟哪!对自己也绝对残忍。
从此,没人再大声张扬大师兄与金金的婚事,只静静的等待岁月流逝,可以将少年的执念冲散,去爱上别的姑娘。
偏偏事与愿违,宋迟依然是口口声声说要娶沈拜金的那个宋迟。
头痛哪!
第四章
清风徐来,吹散了暑气,湖心撩起一阵水凉,初夏好景正长。
“你不能总是这么任性啊!宋迟。”对于他的无惧生死,阿金隐隐觉得既愤怒又心疼。“你不怕死,但师父怎么办?日后由谁为他送终?”
“我爹如果努力促成我和你的婚事,待他百年后孝子、贤孙全都有了。”平日随和的少年,如今却变脸成霸气十足的悍然男子,眼神是那样的炽热,要在她身上燎起放肆惊人的火海。
阿金有一种被雷击中的感觉,直觉地想避开,又不能真的丢下他不管,谁知这狂妄小子又会闯下什么样的祸事?
古人说“红颜薄命”,她长得也不算太美,怎么会歹命到给这臭小子缠上?
她爱大师兄吗?她想了想,崇拜或许有一点,但绝非真爱,只是“在家从父”的观念,让她遵从爹的选择而订下终身大事,何况大师兄的人品\性情,正是所有做父母的人,想生为儿子或招为女婿的典范。
见她陷入沉思,他阴阳怪气的提醒道:“你和大师兄并非佳偶,因为你不爱她,他也不爱你。”
“爱?”阿金有点不太认同他的说法,“江湖儿女或许见多识广,有机会识得情爱,但绝大多数的寻常百姓都不识情爱的,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进了洞房,不也一生一世?”
“那是他们没机会。”宋迟耽视着她。“除非你不是女人,不然我不相信你不会少女怀春,不会偷偷在心里勾勒爱人的形貌。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尤其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吃到一样好吃的东西就想着,若能与你一同分食想必更美味,我……”
“阿迟!”听着他热情奔放的言词,阿金轻轻悠悠的打断道:“我不是无情的女人,我明白,你要我的在意,如同你在意我一样,但是,你注定要失望的。”
“为什么?”胸口气血翻涌,他抿紧了唇。
“你能上阎王殿讨人吗?你能教先父起死回生吗?为人子女,岂能违背亡父的遗言?”她从没怀疑过,在她的生命中,宋迟这名字是要烙进骨血里的。
她觉得,这样也就够了。
可为何,他从来不满足呢?
宋迟背过身面对湖水,浓眉始终是揽紧的。
“你无法违背亡父的遗言,是吗?”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睇湖面,语气似要呵气成冰的冷飕飕。“假使由大师兄主动解除婚约,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是不是?”
“大师兄死也不会解除婚约,他绝对不会。”阿金信誓旦旦的说,即使他不爱她,对她只有兄妹之情,但为了“那个女人”的幸福,即使宋迟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解除婚约!这便是大师兄爱人的方式。
“你明知真相,你还跟他订婚?”宋迟豁然回身瞪视她。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避开他的眼,淡淡的语气,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不请你爹出面作主?当时他还在……”他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阴阴道。
“我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切都会雨过天青。”阿金叹息道。包括宋迟的恋姊姊情结,都会因年龄增长而升华为单纯的姊弟情,但事与愿违啊!
五年不够长吗?显然不够。
“你说我不该为爱痴狂,但真正疯了的人是你!”宋迟痛恨失败,却无法阻止挫败感覆上心间。“你当自己是圣人吗?为了成全别人的爱情,明知自己不被爱也无所谓?你一点都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不会。”她摇摇头,以前不会,但她没说出口。
“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如果你对我有情爱,即使一点点也好,你不会甘心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他深邃幽黯的凝睇她,存心要夺走她呼吸似的。
“爱情,究竟是什么?值得你舍生忘死,不顾师父亲情的呼唤?”一向天生思路清楚,心如冰雪般明净,从无多余热情的她,唯有在面对不按牌理出牌的任性师弟时,才开始有了淡淡的愁绪,心口为之酸楚地叹息。
大师兄也是感情内敛之人,即使心中藏着别的女人,她相信他仍会待她好,与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所以她不曾向父亲投诉。
而她和宋迟最大的障碍,就是宋迟年纪比她小,总当他又在说任性的孩子话!热情洋溢又如何?情之所钟又如何?他终究是师父寄望最深的爱于,不该爱上年纪比他大的姑娘,所有的人都盼望着他能清醒。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她不能爱宋迟,怕伤了恩师的心;她迟迟不敢与大师兄完婚,就怕宋迟又干出疯狂事!她该如何才好?
她实在好想知道,真希望有人能告诉她。
宋迟充满爱意的掠夺眼神里,绽着一簇火花。“爱情,就是我很在意你,很宝贝你,即使为你而死也心甘情愿,只求你也爱我。”
“不,不!你不能死,你不能又干下傻事!”阿金的心被碾痛着,只要一思及五年前只剩一口气的宋迟,只要思及师父伤心绝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