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又不规则地跳了几下,真是要命,干嘛为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赞美兴奋得像个初恋少女啊?
“你可以开始说了。”
看着他闭上眼依旧高高在上的神态,她在心里想着,干嘛要为他介绍台湾?她又不是导游小姐。
“不好意思,先生,我只能为您播放录影带,不能……”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你能为我破个例吗?”他睁开眼看着她。
她发觉自己完全无法拒绝那双蓝眸,当它们不再冷淡而是闪动着和善的光芒时,那简直就是最致命的两道深渊,足以吸引任何人奋不顾身地往里头跳。
“好吧!”她把威士忌放回餐车上,开始在脑海中组织适当的词汇。“台湾是个海岛,四面环海,气候分明……”
“我喜欢海,我的国家四面都是沙漠,除了石油之外什么都缺乏,请继续。”
“台湾倒是除了石油之外,什么都有,比方说农业方面……”很快的她便发现他的客人不再专注于她的话,他似乎睡着了;这使得她有些气恼,他该不会是因为睡不着需要有个人来说点床边故事吧?
不过他就算是睡着了也一样那么英俊优雅,气质非凡。
她忽然想起自己百看不厌,每回飞行一定要携带的一本书——小王子。睡着的他此刻也正像那本书里所描述的小王子一般,显得有些脆弱。
她就着灯光欣赏他紧闭的双眼,那一头闪闪发亮的褐金色头发看来很柔软,假如他不是那样傲慢无礼的话,这会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对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或许使得他的脸孔这样吸引人的主因正是他的傲慢无礼。
但他不可能是个王子,不要是个恐怖份子就很值得庆幸了。
不管是谁,空中小姐都有义务帮一个在飞机上睡着的人盖被子,以免他着凉。
她从上头的置物箱中取出毛毯,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但是他突然扣紧她的手腕,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他阴森森地问。
“帮你……盖毛毯啊!”她蹙眉,因为手被扣得逐渐发麻。
菲赛尔低头看见盖在身上的毛毯,明白是自己最近过于草木皆兵所引起的误会,却仍然不改其高傲的语气。
“你可以下去了,没事不要来吵我。”他松开她的手,改而抚着自己的肩窝处。一用力又开始痛了!
梁永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嘛!连声谢谢都没有,阴阳怪气的家伙!他看起来还是像个恐怖份子,小王子才不会像他一样紧张兮兮呢!
不过他一直摸着肩窝做什么?他的脸看起来也比刚才苍白,是怎么了吗?
“还不走开?”闭着眼的菲赛尔拉高声音道。
她撇了撇嘴,走开就走开!他以为她很喜欢留在这里吗?真是一只来自中东,傲慢又无礼的猪!
还是回到台湾好,至少这儿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沙尘。
出关的梁永倩面容愉快地跟几个同事打招呼,心里想着赶快约雷琮芠跟高希伦今天晚上去PUB跳舞,好庆祝自己安全归来。就在门口,她看到那个因为包了整架飞机的头等舱而立刻在空姐间声名大噪的人。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吸引了很多路过者的眼光,但是由于那张脸实在太过冷酷,姿势也太僵硬了,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一身黑色西装 的他是负责守卫门口的航警人员呢!
“嗨!”她身上还穿着公司的制服,又显然已经被他瞧见,为了形象着想,她勉强绽出浅笑。
菲赛尔看见她,那张充满防卫的脸稍微缓和。
她是他在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认识的一个人,他想回应她的招呼,奈何伤口的一阵疼痛却使他重重地蹙起了眉头。
“你……你要走了吗?”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梁永倩走到他面前停住,心里想着,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那种不好看的脸色,却也什么时候都那样英气逼人。
“是啊,我现在要下班回家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再为您服务。”这真是个天大的谎言,她佩服自己能用这么亲切的口吻说出来。
“你……”菲赛尔一手抚着伤口,一手忽然伸向前拥紧她的肩膀。
她足足愣了三秒才有办法再度开口,声音因尴尬而变得有些不自然。
“用……用不着如此多礼,我们台湾人跟你们阿拉伯人不一样,不流行拥抱说再见的,只要……只要挥挥手就可以了。”
“送我去医院。”他在她的耳边虚弱地说。
什么?她挑起一边眉毛。“喂,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在飞机上我可以……”
“我受了伤,是枪伤,我不想引起航警人员的注意,所以……拜托你。”
枪伤?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维持原来的表情,这不是恐怖份子是什么?老天!她居然把一个中东的恐怖份子弄到台湾来了,他……他是想炸掉机场还是新光大楼?她帮助他上飞机,这样算不算同谋啊?喔,老天,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啊!她想着想着,忽然浑身发抖。
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雷琮芠和高希伦好死不死的也刚结束飞行正准备下班,她们一眼瞥见在门口跟金褐色头发的老外抱在一起的她,先是一阵目瞪口呆,接着惊愕的神情慢慢变得狡狯,雷琮芠一边用手比着她,一边拉着高希伦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第3章(2)
她的头脑在空白了几秒钟之后迅速地运转起来。
他说的对,不能让航警人员发现,那会惹来很多麻烦;更不能让她的两个好朋友看见,那会惹来一辈子的麻烦,于是她碰碰他的肩膀,想叫他快点往外移动,这时她才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她肩膀上了。
老天!她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赶紧把手穿过他的腋下架住他,往计程车招呼站冲去,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用火烧屁股来形容。
或许她真该学雷琮芠,看个每月星报、每周星报、本日星星好运指数什么的,她觉得她本周的倒楣运指数应该有五颗星的实力,因为实在太“好运”了。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照理说她此刻应该是在某个PUB狂欢完之后幸福地躺在舒适的床上,但是现在呢?的确有人躺在床上,但是却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根本称不上认识的人。
讽刺的是,她还得为这个人在紧急联络人一栏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为了不让医院方面起疑还得假装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这不叫倒楣叫什么?
她抓了张椅子坐下来,然后就着医院的灯光看着刚从急诊室推出来的他。
幸好只是旧伤复发,并不是里头卡了一颗子弹,不然这会儿她就不是坐在这里端详他,而是在医院的某间房间接受警察大人的端详了,她复杂又庆幸地想着。
所以说,中东是全世界最麻烦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人也都带着一身的麻烦,幸好那条线一周才飞两次,而且不是每次都会排到她,不然老是都遇到这种人她不疯掉才怪。
仔细看看,这个菲赛尔连睡着了都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假如他真的是恐怖份子的话,那么训练他的人值得让人膜拜。这种人到哪里都只会被认为是贵族而不是恐怖份子。
然而纵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蹙着,只是这时的他卸去一身冷漠孤傲,有的只是脆弱与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