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闹中取静的餐厅里。
这三位气质高贵、仪态优雅的大美女齐聚一堂,当场吸引了不少倾慕的眼光。
浅米色上衣长裤配上深米色长外套,脖子上还围着皮草围巾的雷琮芠尚未坐定,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对面的梁永倩,一脸“你给我从实招来”的逼供表情。
深蓝色牛仔长裤和同色外套,脖子上披条红黑粉三色直条纹长围巾的梁永倩摆了摆手,示意雷琮芠稍安勿躁,随即拿过服务生递上来的单子交给她。
“尽情地点吧,今天我请客。”她的语气里有完全束手就擒的味道。
“并不是几杯饮料就可以消除我那天被你视而不见的心头之恨。”雷琮芠这么说,眼睛同时迅速地浏览单子。
“当然当然,你绝对可以再加上餐点,因为你要求的解释我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希伦,你要吃什么?我们要热情的点,千万别辜负了永倩的一番苦心。”雷琮芠用手肘顶了顶隔壁的高希伦。
不同于其他两人优雅俐落的打扮,高希伦的穿着比较高雅娴淑,咖啡和白色相间的高领毛衣配上深咖啡色皮裙,脚上是今年最流行的网袜和短靴。
她抿唇笑笑,虽然不苟同雷琮芠的乘机敲诈,却也不去制止她的行为。她关心好朋友的方法有别于雷琮芠的威逼利诱,在好朋友愿意诉说之前,她总是静静地等在那里。
“请吧!”梁永倩无奈地道。“反正我命中注定这个礼拜会很倒楣。”
“喂——你这什么意思?请我们吃饭能算是一件倒楣的事吗?我跟希伦可是把心都掏空了,准备来听听你对于那天那件事有什么说法的。”
“这么说来,你准备好了要安静地听我说了吗?”
“废话!不然我排除万难跟你坐在这儿干嘛?”
好一个排除万难!这句话应该由她来说才对。她昨天半夜才刚从美国飞回来,时差都还没调整过来就被雷琮芠守株待兔似的电话声吵醒,硬是逼着她十一点准时在这儿见面。
揉揉因睡眠不足而隐约发疼的太阳穴,她不满地埋怨:“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说呢?明天我们就飞同一班飞机了,十几个小时够我说的。”
“那怎么可以?我跟希伦都等不及。”
“是‘你’等不及,不要每次都把希伦扯进来。”
“睡不饱很难过吧?”高希伦关切地看着她的脸。
“你才知道,现在我的耳朵边都是锅碗瓢盆铿铿锵锵的声音。”老天!她像是一只需要冬眠的熊,迫切想要回到温暖的窝里。
“不是因为你没睡饱,而是外面真的有人在丢东西,洗脸盆、钢杯、牙刷等等。”雷琮芠跟路过的人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瞧着玻璃窗外面。
“看样子是有人缴不出房租钱,被房东赶出来了。”高希伦同情地看着正被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边推向外面边咒骂的男子。“是个外籍男子呢,真是可怜!”她忍不住道。
这一带都是些小旅馆,由于并不邻近热闹的大马路,所以房租相对便宜许多,那个外籍人士想必是遇到困难才会缴不出房租。
“有什么好可怜的?”雷琮芠不以为然。
“现在的外籍劳工有些都很可恶的,明明期满了却不回去,滞留台湾把辛苦赚来的钱都花光光,所以才会落得这种下场。他搞不好是故意的,想藉此叫那个老板娘给他工作做。”
“你们两个!”梁永倩不满地敲了敲玻璃桌面。
“是要听我说还是要看外面的热闹,如果要看热闹可不可以先让我回家睡一觉?”
搞什么嘛!她的脑袋里像有一连士兵在踢正步,巴不得赶快说完回家睡觉,她们两人却枉顾她的痛苦,居然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关心外面的事。
“当然听你说,你说嘛,我的耳朵在听。”雷琮芠一点儿也没有把视线收回来的打算。
倒是高希伦很够意思地立刻把目光收回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管,我要开始说了,到时你休想再叫我补充。”她喝了一口水,从一个礼拜前首航到哈姆希国发生的事开始说。
过了一会儿……
“真是厉害耶!那个老板娘。她骂人的技巧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滔滔不绝又源源不断,不但行云流水又有节奏感,她都不需要回去喝个开水吗?”
梁永倩眉头微皱,要不是高希伦拼命点头暗示她不要理雷琮芠继续说下去的话,她真的会拿起手提袋拍拍屁股走人。
说到医院,那是她最耿耿于怀的一节,她无法忘记当她热情地抱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和盥洗用具推开病房门那一刹那,发现迎接她的竟是一室的清冷时的气恼;以及后来在湿冷的晨雾中穿梭来回,遍寻不着那个男子时的担忧。
就是那种莫名的担忧,使得她对着冷冷的空气咒骂起自己、哈姆希国、航空公司、以及那个该死的负伤男子。
“真的是太厉害了!所谓能把一个死人骂活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如果我们也可以像她那样,对着飞机上那些讨人厌的旅客指着鼻子咒骂他们祖宗十八代的话,那不知道该有多痛快!”
梁永倩的话再度被打断,一双眉头蹙得更紧,然而她的心思也已经无法专心在陈述自己的事情上面,白羊座好奇宝宝的个性使得她虽然仍面对着最佳听众高希伦,但耳朵却不听使唤地伸长,倾听那透过玻璃仍然一清二楚的咒骂声。
她开始变得不怎么认真,语气也频频出现迟疑、停顿,忽然——
“太过分了!”她冒出这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手掌猛力拍在玻璃桌上的砰然巨响,震回了雷琮芠的视线,也把专心听讲的高希伦吓了一大跳。
“就算是缴不出房租也不需要把人骂得猪狗不如吧?你们说是不是?”
雷琮芠张大嘴,看到缕缕白烟正从梁永倩的头顶上冒出,赶紧推了推高希伦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我劝你过去坐在她身边堵住她,免得她做出什么让我们三个人都后悔莫及的事情……”
话刚说完,梁永倩已经刷地一声站起来,随手把垂落的围巾披好,一副战士准备出征的模样。“我听不下去了!”
“喂——”坐在内侧的雷琮芠伸长手打算拉住她的围巾,无奈梁永倩的动作迅速无比,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听见玻璃门铃铛因大力被拉开而响起的清脆响音,她忍不住转头责难地盯着高希伦。“不是叫你过去堵住她吗?”
“她的动作太快了嘛!谁知道她会突然就这么冲出去呢?”
雷琮芠双手捧着脑袋叹息。“我不应该怪你,毕竟你是个遇到什么事都维持高度优雅的人,应该怪我,我太大意了,我明明知道她这种好打抱不平的个性却没有及时拦住她。”
“那现在怎么办?”
问话的同时,梁永倩义愤填膺的咆哮声音已经透过玻璃清晰地传了进来。
“还好今天我们没有穿制服。”
她嘴角透出的一丝诡异让高希伦觉得惶恐。“你该不会是?”
“走,把客人平常给我们受的鸟气乘机发泄出来。”
钱是世界上最好用的东西,无疑的。
当然雷琮芠不知道梁永倩决定结束这场舌战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昨晚的确没有睡饱;在她对着梳高髻,一袭黑色纱裙外罩银色亮片薄衫,把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自己打扮得像个随时准备应召的老板娘一阵劈哩啪啦的咆哮之后,老板娘忽然冒出一句:“你有本事就替他把钱付了,臭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跑到老娘面前来撒野,想伸张正义等你把钱付了再说,这个世界上的正义永远都是站在钱……那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