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说‘霓裳羽衣’这事儿,对吧?前两日就已经闹得纷纷沸沸的呢,各家纺织、裁缝、染坊投入这么多心力和钱财,六王爷却突然说不玩了,还连夜直接离开咱们永昌城,看看,这损失可惨重了。”
“是啊!本来不是都好好的嘛,不晓得六王爷为啥这么做呢!”
“你不晓得?那我告诉你好了,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多说了要杀头的,你可别到处嚷嚷。听王爷的近身侍卫讲……哎呀,是在酒楼里喝醉不小心给泄漏出来的,说是因为郡主不见了呢。”
“啥?那个美若天仙的郡主?”
路人的交谈在纪渊耳边晃过,再拐个弯,又见几人面露惊愕,窃窃私语。
“原来是郡主失踪啦……什么?郡主其实根本是个丑八怪?”稍微看看周遭,继续聚首叽叽喳喳。
她晃着脑袋,不觉喃道:
“算哪门子秘密?不是大家都听过了吗?”还加油添醋,连别的都说了呢。
摇摇头,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司徒青衣的裁缝铺。
“咦?”没预料大门是关着的,她敲敲道:“青衣?”出去了吗?
正张望着,门从里头咿呀地开了。
“纪渊。”司徒青衣清秀的脸在微笑。
她心一跳。“你有事吗?那我……”
“不,我没事。”他让开身,要她进来。“我正好要去找你呢。”
“找我?”她看着他将门合上。
“是呀。”他始终唇畔含笑。返身在才修好的木柜上头,拿起已经叠好的一件衣物。“我想把这个给你。”黄色的披风,轻缓地搭落她的肩。
他的面容淡红,让她无法移目。
忍不住眯起眼睛,瞅睇他粉扑扑的柔软面颊。他是她见过脸皮最薄的人,大概就只有一张纸那种感觉,好稀奇的。
“有你的心意,是吗?”她摸着青线的花纹,小小声地问道。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有些踌躇。纪渊见状,暗地紧张起来,不想他打退堂鼓,一急,干脆自己主动先握住他的手,又想起他有伤,有些忙乱地稍稍放开些。
她听到他极轻的笑声。
好啦……她就是不像姑娘家可以衿持嘛。她噘起唇,道:
“青衣,我很粗鲁,没有办法纤细,所以……所以……哎呀!”她抓抓头发,直接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听见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喔!但是,你老是被我拉着走,像是结拜的时候啦,要你吃药的时候啦,带你看烟火的时候啦……很多很多很多次了,如果……如果这次也是不小心的错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我可以理解。”最后说得虚软又无力。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反悔?”他皱眉问。
她惭愧了。“因为……因为你常常都是逼不得已,被迫接受的啊。”从小到大,都是。
他注视她,轻声道:
“纪渊,以前,我没有太多的感受,你让我觉得,你就只是我的义结金兰,一个和我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我没想过你对我会有其它的感情;可是那天,你说了。”他在交握的手心使力,虽然伤处会有点疼,但就是不给她有逃跑的机会,也表示自己的确定。“你说,你喜欢我很久很久……而现在,我只是刚刚开始喜欢你而已。”
“我知道,砸锅了啊。”她低垂着脸,不想再听了。她喜欢他那么多,他却才刚开始要喜欢她,那还不是被逼的?
这样,她一点都不高兴。
“没有,没有砸。”他柔声道:“你只是让我懂得了。”
“懂?”换她疑惑了。她俏悄抬起头。
“是呀。”他笑了笑,眼神相当温暖。“对我来说,你拿开了一条叫作结拜手足的线,让我开始重新看着你。当我每次回想到往事,就发现你老是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笑着、闹着,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昨日才刚经历过。”
被他温柔的语气吸引了,她楞楞地抬起头,注视着他。
“我的回忆里,满满地都是你的存在。”已经抹灭不掉了啊,这一生一世。“纪渊,我的情不似你的情。你是逐渐累积至今,而我却是现在才回首细数,虽然你走得快了,但是,若能有一辈子,我一定可以追上的。”他诚恳地说道,从头到尾都凝睇着她。
对于他的坦白,她没有含羞带怯或扭捏,却是张大了嘴。
“一辈子……有一辈子那么长啊。”这个是承诺吗?他对她许嫣可以长达永远的诺言?她忍住内心的激动,颤声说:“青衣,你害我像是在作梦了。”
他察觉她的手在发抖。想到她曾含泪向自己那般呐喊着,胸口一紧,忽然将她拉近自己。
这个总是如阳光般的义结金兰……让他阴阳倒错,无可奈何,大剌剌地就闯进他平静的生命当中,每当他停步一望,她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从没有孤单。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靠着追忆所拼凑起来的感情,落她一大截,可是──他是真心诚意的。
他一旦认定,就不会变的。
纪渊呆愕地看他清秀的容颜慢慢放大,然后将柔软的嘴唇印上她的。
这这这这这──她太震惊了啊!
“你瞧,不是作梦。”脸颊红得如火烧,他将额头和她相贴,温和地笑着。
她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明明该笑,也不明白怎么了,却开心得好想哭。她破涕,学他吻上他的嘴。
他诧了下,却没躲,只是闭上眼睛感觉。
“不是作梦呀……”在空隙间,她晕眩低喃着,脑袋仿佛融化了。“青衣啊……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后悔的话,那我──”
她的话,被他的双唇吞入。
带着些气恼的,他抬起深黑的眸子,直视着她。
“你别再说这些了,我不爱听。”他这么道,随即,真的没让她再能开口。
哦喔……青衣在生气啊……
咦?为什么?她不着急要和好了,却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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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师傅啊,你来啦!”布庄东家亲切地招呼着。
司徒青衣睇见东家热情的脸容又恢复往常熟悉,这才悄悄地放心,微笑道:
“是呀。”将小推车停住,走进布庄。
“司徒师傅,你来了,我就正想跟你说,幸好你没加入那‘霓裳羽衣’,不然可不晓得浪费多少力气呢。”
虽然事情过了半月多,但城里余波荡漾,数不清的烂摊子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完,更有背水一战的小成本店铺相继因为耗损太多无法收回的钱财而倒闭。像他们布庄,就给赊欠了下少布钱呢,若非有些底子,怕也惨遭如此下场了。
“那些个尊贵的人,怕是不会理解咱们小老百姓的甘苦吧?浑然不知他们一句话或一举动,都有可能牵动着咱们什么,若是没那个意思,就别给人希望嘛。本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岂料达官贵人们又突然说不玩了,这般反覆无常,出尔反尔,可真会害死人哪。”东家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毕竟这般劳师动众,到头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怎么也让人不满啊!
布衣小民的日子,可是过得比权贵显要辛苦多了。他们可以随时两手一摊,甩袖走人,徒留百姓们错愕不已,自己承担这些混帐。
但就算再有怨,又能如何?
“司徒师傅啊,受得这鸟屎气我也就是讲讲,你可别说出去了。”东家谨慎地补充道,怕自己会被拖去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