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不当教书先生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睡着等公鸡叫醒我们;我去打猎,你在家里温着酒等我。你若爱读书,我陪你一起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分开,好不好?”
丽萍说不出话来。她活到现在十八岁,心里塞满了忧国忧民,从来没有想过感情的事情,成亲啊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忠实的抱著书。
这种事情……应是很迂回、很迂回的。就算彼此有意,也该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即使是心里有着爱恋,托言诗词书信,也该委婉曲折,这么明明白白的求爱逼婚,完全违反了常理。
“好不好?”墨阳轻轻摇了摇她,“我好起来了,不会死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只看得到你,别的姑娘我看不见也不想看,好不好?”
“我……我……”她越发失措,抬头看到墨阳清澄的瞳孔,他的瞳虹,有一抹很细微的婴儿蓝。
成亲?不行的。她想做的事情还很多,但是……但是……
她放心不下这双美丽却哀伤的眼睛。
“我不会离开。”她小小声的说,“你想要在我身边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久到你厌倦为止。我不会走的,我放不下心。”
“一直吗?”墨阳没有注意到她的回避,但是他也的确不在意成不成亲的问题。只要能够这样靠近她,呼吸她身边静谧的气息,那就够了。
“一直。”丽萍不忍的摸着他细致的脸,“我不会跟别人成亲的。”
墨阳笑了。那是她一生中看到的,最美丽最美丽的极致,为了这个美丽的笑容,就算付出一切也值得了。
这个人……这个人是这样的这样的需要我啊!
他们互相凝视着,这一刻,宛如所有美好的永恒……
“雨忒大了,船家,借躲躲雨!”
粗豪的声音传来,墨阳不悦的皱起眉。是谁破坏他和丽萍的独处?该死!
“嗳嗳嗳,你们不能这样闯上来,这条船是有人包下来的。”船家慌着阻止,“哎唷,出家人怎么推人哪!”
“借躲一下又不会死!”粗豪的嗓子忒大地喊,另一个细慢的嗓音阻止他--
“钱师兄,怎好动手呢?我们树荫下躲着就是了。”
“湘江,你这样娇弱的身体,怎好淋雨?”不由分说的,他掀开船篷的帘子,“打扰啦,雨停我们就走。”
“师兄,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哪有什么娇弱不娇弱!”湘江上人叹着气跟着这个幼时共同习武的大师兄,怕他闯祸,刚好也跟墨阳和丽萍照上面。
一道闪电,将船篷照得通亮,更惊醒了呆若木鸡的四个人。
“玄天冰月掌!”
“墨阳!”
湘江上人和少林钱长老一起抽出剑,齐齐向墨阳招呼过去。
墨阳迅捷的一闪一躲,手扼着丽萍的颈子,“你们要连累这无辜的一条命吗?”
湘江上人和钱长老看到他手上有人质,只能举剑戒备着。
为什么?让墨阳扼住不能说话的丽萍呆住了。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墨阳的细语充满了痛苦,“别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你不认识我,明白吗?你不认识我……”
墨阳眯细了眼睛,露出邪僻妖媚的笑容,“运气不好,让你们发现了。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他的手扼得紧一些,丽萍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痛苦的表情让两大高手垂下了剑。
“放开他!这位公子并非江湖人!”湘江上人厉声道。
“放开他我就少了个人肉盾牌了。”墨阳邪笑着,握着丽萍的脸摇了摇,“我可不在乎死多少人,只要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就行了。”
手扼着丽萍,墨阳缓缓的往船篷外走去,钱长老和湘江上人毫不松懈,两把锋利的剑闪着寒光对着墨阳。
雨很大,淋得人眼前一片蒙胧,丽萍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墨阳的低语在她耳边响着,他像是忍受着剧痛地低语:“等我走了……别叫我,不要叫我的名字!一定不要叫……”
渗入丽萍衣领的,不是冰冷的雨水,而是温热的泪。
丽萍猛然被推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两个闯进她静谧生活的高手,呼喝着挥着剑,追着墨阳远去的一抹银影。
攀住船舷,她张大眼睛,想要再看墨阳一眼,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到,暴雨凶猛的遮蔽了一切。
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叫。
“公子……”缩在船后的船家这才敢上前,“你没事吧?公子。”
“啊啊……啊啊啊……”她倚着船舷张望,现在才真正知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墨阳!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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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雨。赵治淮皱着眉头,拎着纸伞走回书院,趁着难得的假期跟文友吟诗作对,哪知道天公不作美,让场大雨给赶了回来。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穿著书生袍的人,淋得像是落汤鸡似的,缓缓的走过来。
是哪个冒失的学生?他嘀咕着,定睛一看,居然……是萍踪!
难得萍踪没拿着扇子。治淮的心一阵狂跳,这一次,他总算可以看到萍踪的真面目了。
“萍踪,你回来了。”他匆匆的迎上去,“怎么淋成这样?”
抬起脸,丽萍的发髻都散了,长发披散在脸上,透过湿透的发帘,只有一双眼睛,炯炯的燃烧着绝望。
治淮吓住了。那是怎样的眼神?怎如此火热却绝望?
“墨阳呢?你们不是去游江吗?”他伸手想扶摇摇欲坠的丽萍,却被她推得跌落泥地。
“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丽萍低语着,隆隆的雨声几乎掩盖了她的声音。
治淮还是没看清楚丽萍的容貌。只有那双光亮燃烧的眼睛,让他永生难忘。
踉踉跄跄着,丽萍走过暴雨的院子,蹒跚的回到萍踪院。
伺候丽萍的大婶吓着了,迭声的叫人。她挥挥手,要所有人退下,别烦她。她浑身湿透的倒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抓住被子。
哭不出来,她居然哭不出来。
这种巨大撕裂的痛楚,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迫切的眼泪却这样积存着,怎样都掉不下来。
“墨阳……”她低低的喊着,心头涌起火焚般饥饿的绝望。见不到他了,再怎么呼唤也没有响应了……
“墨阳!”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挨了凌迟,捣了个稀烂,痛到全身都颤抖,“啊啊啊……墨阳啊……”
她为什么不认真练武?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他还没完全痊愈,这样的暴雨他怎么承受的了?没了她的血做药引,好不容易有起色的身子怎么办?
“我不该带你出去的……我不该……”天啊!把她的墨阳还来……
她的……墨阳?像是一根脆弱的弦断裂了,她汹涌的情感突然决了堤,逼着她正视自己的感情。
不是墨阳需要她,而是她需要墨阳。她需要墨阳的一颦一笑,需要他在自己身边,驱散她疲惫的孤寂。
她需要那双纯真又炽热的眼睛。
“呜呜呜……”她身子筋挛的更蜷缩一些,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不怕招祸,墨阳,你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
绝望的恸哭了一夜,第二天丽萍就病到无法起身。她一直面墙躺着,任谁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这场风寒让她躺了四天,第五天,她终于下了床,却直奔学堂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