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永劲先是听见凤宁芙一声轻呼,跟着两道银光挥下,知对头亮出刀刃欲下杀意,他立即放开凤宁芙的衣袖,双手运劲,随即,砰、砰两响伴随着哀叫,将挥刀砍来的两名歹人倒震回去。
便在同一时刻,斜里还飞出两脚,狠狠踢中那两人肚腹,哀叫声陡成绝响,九成九已难活命。
年永劲心下一愕,回身欲将凤宁芙拉近,迎将上来的却是极为刚猛的大擒拿手法,他以柔克刚,五指间的绵劲刚搭上对方手腕,这一抓竟无建功,两人瞬息间又交换了几手,均未占上风,忽听见凤宁芙怒嚷--
“你敢伤永劲哥哥,瞧我理不理你?!”
此际,对方一掌已发到年永劲胸前,听得这话,掌风硬生生错开,将马车车板击破一个大洞,而年永劲的一招双分进取却已不及收势,虽卸去大半绵劲,余下的劲力却仍拍中那男子的臂膀。
他哇啊地大叫,似是气极,连环腿不踢年永劲,倒踢得车板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见车顶和车底就快分家,年永劲随即窜飞出来,待定下眼,便见凤宁芙教一名高大黝黑的男子抱在怀里,后者裸着上身,裤靴净是泥污,瞧来亦是混在筑堤工人里的模样。
“放开我!”凤宁芙红着脸挣扎。
那男子吼了一句,“我偏要抱!”
“我、我偏不教你抱!”
“抱不了你,我就不姓霍!”
年永劲浓眉挑高,正欲言语,却听见身后传出惊呼。
他转回身,见那名一开始便被掷飞出去的汉子,不知何时竟挟住凤祥兰,正抽出尖刀抵在她颈上。
“站住!”那汉子猛喝,两眼暴睁,“年家大爷,你还是乖乖站着别动,要不,咱儿刀子没长眼,伤了这姑娘就对不住了。”他本欲趁乱逃走,却见凤祥兰迎面奔来,顺手便挟持了她当作护身符。
这阵骚动早引来堤岸上的乡亲和工人们的注意,但众人心里虽急,也只能张望着,没法帮上忙,倒是有两名兵丁忙上马赶回城中,分别去知会官府和“年家太极”的人。
这一方,年永劲目中发火,分不清是怒极,抑或过分担忧所致,指劲竟隐隐颤抖,升起噬血的冲动。
“阁下是江苏太湖帮的人?”他问得冷静,强迫自己不去瞧凤祥兰的脸,怕控制不住要乱了阵脚。
那汉子干笑,气息粗嗄,尖刀抵得凤祥兰不得不仰高下巴。“江苏太湖帮?嘿嘿,这会儿全栽在您手里,咱儿那些徒众死的死、伤的伤,全成了不中用的东西,这帐咱们合计合计,您说该怎么算?”
年永劲锐目陡眯,忽道:“原来是太湖帮的大寨主,陆健常陆先生。”太湖帮大批帮众被歼灭于开封城西的河道,未料及几尾漏网之鱼竟是藏身在筑堤工人中,伺机而动。
陆健常怔了怔,随即冷笑。“好样儿的,不愧是年家大爷,咱太湖帮栽在这样能手底下,也不会太削了脸面。”
年永劲不愿再周旋下去,声音持稳地道:“留下她,陆先生要走便走,年某绝不阻拦。”他心里急呵,便是一千、一万个陆健常,也抵不过凤祥兰一根小指儿。
陆健常嘿嘿又笑。“那好,不过咱儿还有个不情之请,你当场挖去双目,咱儿立时放人,成是不成?”他刀尖一顶,捺入凤祥兰细腻的颈肤里,便见一缕血丝蜿蜒而下。
“住手!”年永劲大声喝道,胸口起伏剧烈,左袖暗扣一物,右袖疾挥,两指成爪便要往自个儿双目抓去。
“不--”凤祥兰不明白他的伎俩,以为他真要自毁双目,急得几欲晕厥,方寸大痛,已顾不得身在险境。
她头往后一撞,使出吃奶力气地撞,狠狠地,也不管会不会受伤,硬是用后脑勺去撞击对方的脸。
陆健常全没防备她会反击,这一撞,撞得他鼻梁当场断裂,鼻血奔流,痛得眼冒金星,泪也跟着溢出。
“妈的!你这贱娃--”陆健常大骂,尖刀便要刺入凤祥兰颈中,忽地飕、飕两响,两道暗器已分别弹中他左右太阳穴,一道出自年永劲之手,另一道则来自那高大黝黑、兀自抱着凤宁芙下放的神秘男子。
太阳穴是何等要紧的穴位,左右双双受击,陆健常痛吼,手中尖刀把持不住地掉落地面,他两臂胡挥,将凤祥兰甩将出去,人才整个往前扑倒。
“祥兰儿!”无暇去管陆健常是生是死,年永劲厉声大吼,奔向伏在土道上的凤祥兰。
“祥兰儿?!”他心焦地唤,扳过她的身躯,就见那张雪容蒙了尘,额角撞着上道上凸出的一方石块,正渗出血来。
“永劲……”她雾眸半张,自然地挨进他怀里。
“我不是要你乖乖待着吗?!”他吼她,心痛得不得了,忙将她拦腰抱起。
“……我、我担心你……永劲……我头好痛,想吐……”
见她五官皱拧起来,唇无血色,年永劲什么严峻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管抱紧她,发狂似的往城中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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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家的“泽铎药堂”便位在东西向的十字大街上。
此刻,药堂外一切如常,看病、抓药、代客煎药等等,弄得满室药香,闻了这股子药味,有病治病,没病也能醒脑强身,至于药堂后的宅院嘛……可没这般风平浪静了。
“她说她头痛、想吐,她、她她颈子有伤!”年永劲紧张得结巴,将受伤的凤祥兰放在榻上后,又急匆匆地将蹲在药圃里的年永泽拎了进来。
待问明原由,年永泽眉挑得飞高,边察看着凤祥兰的伤势,边稀奇地道--
“怎么前些日子才见永澜抱着姚家姑娘,火烧屁股似的赶到这儿来,这会倒换你抱着祥兰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人家姚姑娘跟咱们家永澜都成双成对啦,我瞧你和祥兰儿嘛……嘿嘿嘿--”
年永劲没理会他话中的调侃,急急又道:“她、她说她头痛、想吐……她、她颈子有伤。”
年永泽好气又好笑。“知道啦,这话你方才说过了,怎么和永澜一个模样?见了人家姑娘受伤,来来去去就只会说同样的话?”
年永劲难得峻颊发烧,心还怦怦跳着,见年永泽俐落地为凤祥兰清理伤处,忍不住问:“她怎么样了?”
“晤……颈子受了点皮肉伤,不打紧的,敷上香黑膏,两日内便能愈合:额角肿了个小包,也不打紧,里上清凉散瘀片,明日便好;另外,她后脑勺也肿起一大片来啦--”他话忽地断了,随即立起往门外去。
年永劲眉峰皱起,挡在他面前。“她后脑勺怎么办?”
年永泽双手一摊。“能怎么办?就由着它肿呀,要不,你就在她头顶上的穴位推推,再帮她吹吹,兴许就不那么疼啦。唉唉唉,我开药方子给祥兰儿煎药去,别挡着呀。”
年永劲一怔,欲要再说些什么,榻上的凤祥兰在此时轻细呻吟着,立即引走他的注意。
“祥兰儿?”他在床榻边落坐,专注地俯视着她。
年永泽拊掌笑道:“醒来便好,永劲,你陪着祥兰儿说说话吧,别教她又睡着了,想睡,待喝完药再睡。”他前脚刚跨出门,似又思及什么,回头又道--
“别怪我没说,趁两个人在一块儿,要说什么就快快谈个清楚明白,等祥兰儿受伤的消息传回大宅那边,大队人马肯定蜂拥而至,可没你们俩独处的时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