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司未不想泼冷水,但还是得尽到提醒的义务,“她不希望我们找到她的家人。”
这推论,让月午星沉默了。
“我记得少爷提过,她坠崖并非轻生,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因为冷静,司未早已整理出先前的记忆,重新顺过一遍。
“先前我们找寻灵珠时有特别的注意过,但很奇特的,并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家丁在追寻走失的小姐。”司巳加注说明。
“所以事情很明显……”
“她、骗、我!”月午星恨恨的下了结论。
司巳、司未傻住,没料到他会来上这么一个答案。
“她其实没有丧失记忆,是诓我的,她打一开始就在诓我了!”所以她才会在事情有进展、得知快要可以送她回家时,才会跑了个无踪影。
痛心!
他真是太痛心了啊!
枉费他是那么样的相信她,一直认定着有着那样无邪甜笑的人,是不会骗人的。
并不想承认,可他确实记得,一直记得在他刚救了她,她初初清醒之时,那时他明明很火、很恼,明明就是对着她破口大骂,可是她却是无惧无畏,对着他露薯无邪的甜笑,无辜的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因为她的笑容,那种怯怯的,满是依赖的、不带任何邪气的甜笑,他相信了她,结果事实证明,他付出了信任,但她就是骗了他,这要他如何不痛心……
“少爷。”见他脸色又开始阴晴不定,司巳自力救济,试着博取一点注意力,开口说道:“谎言的部分确实是存在,但也只是问题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差点没喷火,“她骗我,她骗了我耶!”
虽然不明白,她骗了他或是骗了谁,罪责不都是一样?干嘛叫得一副骗他就罪恶滔天的样子?但该说明白的事还是得说明白。
“虽然她骗了您,但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里。”司巳小心翼翼的说道。
“……”月午星恶狠狠的瞪他。
见他似乎还没进入状况,司未很有义气的帮忙说道:“那位姑娘不是自愿坠崖,无人追寻,她本人又抗拒回家,种种的迹象显示,她坠崖的事并不单纯。”
总算听进去他们要说的重点,一身怒芒消灭,月午星迟疑,“你是说……”
“是的,她很有可能是被推下崖的。”
什么?真有此事?
月午星震惊,片刻前,那种被骗的滔天怒意全数熄灭,仅剩下无穷无尽的忧心。
而真相……
果真如此?
没人知道,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
第七章
清晨,新一天的开始……
在南平县城外的某个小小村落里,没有意外,如同往常一样的作息。
鸡鸣声后,早餐下肚,该种田的去种田,该喂食鸡鸭的去喂鸡鸭,放牛砍柴的上山去,该要打扫洗衣的则往水边去取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就连小孩子也没能闲着,打呵欠的打呵欠、揉眼睛的揉眼睛,三三两两的往村头处的城隍庙走去。
当然不是为了拜拜,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庙旁、那幢有大榕树遮荫的小屋,那是小孩儿们平常上课的地方。
进到小屋中的孩子们,一个个的表情都是有些不情愿的……并不是因为排斥上课这件事,而是期待落空的感觉让他们很不情愿。
在半个月之前,原来的夫子向村里的人告假两个月,说是要返乡省亲。
他们早盘算好捞到的两个月假期要怎么过,一个个都期待得很,却没想到,还没乐上两天,有个帮人卜卦跟写信的少年郎来到村里。
这本来没什么,就走江湖的嘛!虽然这次来的人委实过度年轻了一些,但基本上,人各有命,也许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跟际遇,更可能是隐藏什么伤心往事才会年纪轻轻出来飘泊跑江湖。
再说,像这类跑江湖的外地人,三两个月总也会出现一个,有时是耍把戏的,有时是说书的,也有那种卖胭脂水粉的小二郎,各式各样的过路客都有,这一回的人也只是太年轻一些而已,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
按常理,这对帮人卜卦跟写信的兄妹了不起待个几天就该走人的,但就这么刚好,阴错阳差的衔接在教书先生请假的时候。
村里唯一识字的人不在,村里的长老们总惦着孩子们学习中断的事,这会儿来个识字的人……虽然是年轻了一点,但重点在于识字而不是年纪,更何况,看少年郎的行动略微不便,也算是帮助人……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因此,长老们便开口邀少年郎兄妹住下。
就这样,原该是过客的两兄妹住了下来,此举对他们来说,可以安心休养,让腿疾复原,兄妹俩过上一段安逸的日子,而对村子里来说,在原夫子请假的时间,有个识字的人可以帮忙代课,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皆大欢喜。
如此,造成现在的局面,原该像脱缰野马一样没人管的小孩子们还是得上课,也因此,一个个的表情都很不情愿。
“夫子早。”随着问安声,又是一日课业的开始,唉~~
如果这个代课的年轻夫子不要那样的弱不禁风,做人不要那样的和气,抑或者,他要是没有腿疾的话,他们多少还能有点搞头,不会闷到这样。
但偏偏,这年轻又细瘦的夫子文文弱弱的,样子白净净又总对人露出和和气气的笑容,让人想欺负也没那个心情。
更甚者,他行动有些不便,这要真动了手,难免会落了一个胜之不武的臭名,这样之下,谁敢动手?
又得上课,又不能恶作剧欺负人,这种加倍的闷,差一点没憋坏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
仿佛也知道他们的努力跟克制,年轻的代课夫子今天除了正课,还用他那轻轻软软的声音,额外的多讲了几则神话故事,算是感谢他们的手下留情。
直到日正当中,该是午饭时间了,几个孩子们还围着年轻的夫子,扯着追问那些神话故事的后续与发展……
“好了,你们该回去吃饭了,剩下的故事,下午上课时,夫子再找时间说给你们听,好吗?”好声好气的打着商量,纤细文弱的身子极有说服力,怕他没力继续下午的课,小朋友们只得中断追问,乖乖回家吃午饭,然后期待下午的课程。
等小朋友散得精光,名叫白月生的少年收拾书本,迈着不甚灵光的两条腿,龟速一般的慢慢出了学堂,目标正前方……那栋小屋也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城煌庙附设的厢房?总之跟着学堂一左一右的盖在城煌庙旁,眼下的话,是让村人好心借出,供以他们兄妹做为栖身之所。
几步路,但白月生走得极慢,虽然说,这样的慢速是因为他还没完全的恢复,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的快步行进,但他走路时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享受,他那表情,就像是享受一样,隐隐含着笑,近乎得意,这多奇怪?
对常人来说无法理解,但现实上,他确实是在享受,享受着用双脚走路的感觉。
在小小村落的人不会明白,在不久之前,他压根连站都没办法站,而走路这种事,更是久违了许多许多年,就因为双腿报废得太久,先前,当有人诊断这双腿还有得救时,即使说得信誓旦旦,但他其实是半信半疑。
直到一个月前,一只差点要让人吓破胆的……
“啾,啾啾啾。”
意料外的小鸡鸣叫声引起白月生的注意力,原就缓慢的行进完全静止下来,顺着声音看去,意外的看着榕树下、逗着白色小鸡玩的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