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转了个方向,乖乖跟着小龙走。谁知两人还没走到目的地,却见一个黑发绿眸、额间悬坠着绿宝石的高大男人,正巧走出阳关客栈,在两人面前驾马离去。
“咦?那是海爷耶!”丁儿眼一亮,认出边疆最大商队的主人。
说起来,海东青跟她家少主可是连襟呢!两人各娶了京城钱家的姊妹,彼此间生意也有些往来,她这个做丫鬟的,当然识得主子的姻亲,虽说是去江南学艺了三年,但是海东青的模样没多大改变,仍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兴冲冲的回头,正想跟小龙细说从头,却见那俊秀的脸庞,陡然变得无比惨白,烁亮的眸子还紧盯着海东青远去的背影。
“你怎么了?”丁儿忙问。“小龙,你、你是很累吗?”是不是她贪玩,在市集绕太久了,才让小龙累着?
“嗯,很累。”他虚弱的答了一句。
大老远从京城赶来,机关算尽,却又盘算落空,能不累吗?
真是可恶,竟然慢了一步!
原本的计划,是让丁儿听见雷贯天跟海东青商谈借贷的事。然后他只要再费点唇舌,就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拐得这个单纯的小女人跟他——
啧,可惜!太可惜了!
丁儿还浑然不觉,眼前这人其实别有居心,见他一脸疲惫,她连忙抓起对方的手,转身就往客栈里走。
“那我们快些找着将军,跟他会合,就能回牧场休息了。”她满脸歉意,跟店小二问明了雷贯天在哪间厢房,就急呼呼的赶去。
来到厢房前,她伸手才要推开门,却听见门里传来陌生的声音。
“我的想法是,不如,就让小女嫁给将军。”
丁儿的手在半空中一停。
嫁给将军?
唔,驼城有第二个将军吗?
正当她怀疑自个儿走错厢房时,熟悉的男性嗓音从里头飘了出来。
“我已经娶妻了。”
她没走错厢房,雷贯天真的在里头。但是,他在谈什么?另一个人又在说什么?
娶妻?
“小女爱慕将军已久,说了,当妾也无妨。”
妾?当谁的妾?!雷贯天的?!
丁儿陡然瞪大了眼,像是门上冒出一条毒蛇。她有些惊慌的后退一步,却撞着身后的小龙。
厢房里那陌生的声音又追了出来。
“这回雷家牧场的损失非同小可,若无资金挹注,只怕撑不过这一季。我听闻雷将军雇到了人手,却买不到木料,雨季将到,要是马厩再不建好,那些好马淋了一整季的雨,只怕全都会变成病马。”
马厩?
她心里又慌又乱,原本想快快走开,这两个字却像是两根铁钉,硬生生把她两脚钉在原地。她直觉的知道,事情与她有关。
“何况,将军夫人不懂世事,而小女跟着我经商多年,聪慧伶俐,必能带给将军很大肋益。’带着笑意的口吻,略微一顿。“请雷将军好好考虑。”
站在门外的丁儿脸色惨白,而原本面无血色的小龙,这会儿却像是吃了人蓼果似的,突然眼睛一亮,匆忙把她扯离门口,往客栈外走去。
真是天助我也!
原本以为错过时机,没有想到,老天又送来这么一份大礼!这个消息,无疑更能打击这个小女人。
“听起来,将军似乎要纳妾呢!”来到了街上,小龙凑到吓呆了的丁儿耳边,低声说道。
圆润的小脸上满是茫然,半晌之后才挤出回答。“他、他他他、他没有答应——”
“但是,将军也没有拒绝啊!”
圆润的脸儿更苍白了些。
“我听出那声音了,那个人是驼城首富。”小龙沉吟着,端详着她的表情,没错过上头的任何变化。“将军可能无法拒绝这桩婚事。”
“为什么他不能拒绝?”
“因为牧场正缺银两,而那位姑娘势必会带着大笔嫁妆嫁过来,对牧场的帮助非同小可。”
她喉问一紧,却又不得不问。
“为什么牧场会缺银两?”
小龙灿然一笑,仿佛就等着她问出这句话。
“因为,有人放火烧了马厩啊!”
第八章
丁儿的人虽然回到雷家牧场,整颗心却坠入沮丧的深渊。
她至今才明白,自个儿初来乍到的那一晚,所放的那把火,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牧场上的人们全都隐瞒事实,不肯告诉她实情,就连雷贯天也没跟她提过任何关于损失的事情,更别说是责怪她了。他当初的咆哮怒吼,是因为她极可能受伤。
为了赎罪,丁儿振作精神,决定努力帮忙,减轻大伙儿的辛劳。
她怀抱着崇高的理想,咚咚咚的走到厨房,凑到正在挥刀剁肉的刘大娘身旁,鼓起勇气发问。
“大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大块大块的羊肉,在斩骨刀下跳动,一块羊肩骨跳出砧板,直袭那个杵在旁边的圆润脸儿。刘大娘吓得停刀,右手飞快一伸,惊险抓回羊肩骨,才没让那张无辜小脸被尖锐的断骨划出一道血口子。
刘大娘松了一口气,搁下那块羊肩骨,胖胖的大手把她往旁边推。“你去旁边做小笼包就行了。走远些、走远些,免得危险!”
丁儿咬着红唇,还真的乖乖捏好一笼小笼包,搁上蒸笼后,才慢吞吞的走出厨房,绕到石屋后头的柴房。
那儿堆满了木头,孙虎正举着锋利的斧头,把木头劈成大小适中的柴薪。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黑衣大汉,面无表情的劈砍柴薪,速度跟力道都比孙虎大得多,活像那些木头是他的杀父仇人。
在黑衣大汉的身后,小龙就坐在围栏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瞧见丁儿来了,还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孙虎一边挥着斧头,一边还在嘀咕着。
“别以为啥事都有你哥哥扛着,你就可以在旁边纳凉,牧场上可是没有半个吃闲饭的人!”他就是看这漂亮过头的少年不顺眼。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冒了出来。
“那个——我可以帮忙吗?”丁儿小声问道。“吃闲饭”三个字,像三枝利箭,咚咚咚的射穿她的胸口。
呜呜,在他们眼里,她是不是也是个吃闲饭的人?
孙虎连忙转身,这才发现丁儿。“小肉包你刚刚——不,呃,主母,你刚刚说啥?”
“我想帮忙。”
孙虎的眼睛瞪得很大。“帮忙砍柴?”
“嗯!”小脑袋坚定的点了点,甚至当场挽起袖子,抱起几块圆木,吃力的拖到斧头旁边。
“啊,快放下!快放下!”孙虎的眼珠子吓得差点没掉出来,急忙扔下斧头,冲过来抢她手里的木头。
虽然丁儿极力争取,但是男女力气终究有差距,那几块木头很快就被抢走。拉扯之间,一根小木层还刺进她的掌心,她痛得双肩一缩,却忍着没有叫出声。
“这儿人手够了,不需要帮忙,你到别处去吧!”孙虎连连挥手,像是在挡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频频赶人。
开玩笑,刀斧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她分毫,头儿非把他的脑袋剁下来不可!
丁儿别无选择,只能慢吞吞的离开柴房。她捣着掌心,大眼儿里的沮丧又深浓了几分。
她走到井边时,挑水的人说:“今儿个挑的水已经够了。”
她走到羊圈时,牧羊的人说:“羊群今天都吃过草了。”
她走到牛栏时,养牛的人说:“早上已经挤过奶了。”
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帮忙,当她走到那排没被烧着的马厩旁时,人们甚至开始惊慌失措,比马贼来了时更紧张,齐声对她高喊:“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