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推开房门看个究竟,冷不防背后有只手轻轻地搭在肩上,令海棠惊恐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在看清背后是浑身血污的老管家时,她这才松了口气地直拍胸脯。
“老管家,你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地将门闩好,海棠扶着满身血迹斑斑的老人家坐下,四处找着干净的布巾为他擦拭净,但老管家却伸手格开海棠的手,竭力瞠目的在室内找着某样东西。
”酒……我闻到上好白干的味儿了,在哪儿?唉,这大半天的跑回来,我可是硬憋着让肚里的酒虫哀叫求饶,都没沾半滴酒,快些去将酒找来,快快,否则就来不及了,快去啊!”催促着海棠,老管家的身子随着船的动荡而左右摇晃不已。
强忍着越来越灼热的头疼,海棠凭着记忆,自床后夹层中掏出两个土罐,踉踉跄跄地来到老管家面前。奇怪,为何我的身体越来越热,且头疼更加激烈。
一把抢过那两坛酒,老管家仰头就灌了一大半,但酒混着浓淡深浅不一的血水,很快地淋湿了他全身。
“呃,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是当初我随老当家的出巡在外,在外海获飞鸽传报,夫人产下一名金发紫眼女儿时,老当家心情很好,将你取名为海棠,并下令将船上好酒皆封入密舱,待你出阁之日再行开启宴客之用,没想到我今日倒是尝到这千载难逢佳酿了。”打着酒隔,老管家似乎没瞧见海棠般的自顾自说着。
转头一眼望见床榻被褥的一抹嫣红,海棠心惊肉跳地赶忙将被子拉过来掩住,觑觑老管家似乎没留意到,她这才缓缓地踱向他,对他和其他人的遭遇感到好奇。
但她还来不及发问,老管家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摊开,放入一支已有锈渍的小钥匙。
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海棠正要开口,老管家突然面色一整,脸上是海棠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态:“听我说,女娃儿,这海涯康家确实有满库满坑的金银财宝,外人所传的金银岛确然不假。”
“什么?何以爹跟大哥,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海棠,老当家的深谋远虑,令旅祺兄弟为海涯康家子孙铺好坦道,但这功高震主总是大忌,所以当家的在盘算过得失后,决定将那些价值连城的财宝移到个较安全的地方……”连连咳出大大小小的血块,老管家吃力地说着并不停牛饮着酒。
“不,我不懂你何以说……何以说旅祺兄弟?我只有一位兄长啊!”困惑至极地摇着头,海棠莫名其妙说道。
“女娃儿,有很多事是外人所不知晓的。你有两位兄长,是同一母体同胞而生,只是连你母亲都不知道彤峥的存在,他才是康家的海仙,康家强盛的原因!”
“彤峥?他在哪里?”
“此刻他应在此凌苔号,或者越苔号船底的水密隔舱之中,他和旅祺如日月之不得同刻争辉,但据我所知,他亦常换穿旅祺衣裳,趁旅祺不注意时,混迹人群之中。因为他们是容貌酷似的孪生子,所以多年来并无人察觉。”
“什……什么?孪生子……”对老管家这突如其来的宣布大感震撼,海棠茫茫然地盯着他喃喃自语。
“老当家的决定将财宝全都运到安全之地存放前,已将你们六姐妹的妆奁都随她们出阁而取走,只剩下你的嫁妆。我将这钥匙给你,你好生保管,可别掉了。”
“妆奁?这不是应当由大哥或老管家你为我保管的吗?况且,我上哪儿去找那金银岛?”
“已经来不及了,我恐怕见不到当家的,只得先将这些东西交予你……”又咳出些血块,老管家伸手到怀里掏出些东西,塞进海棠手里。“这逍遥金牌,此后我再也用不着,我已号令全船船工和水手,没有人敢泄漏你真实身分,但你还是可凭此逍遥金牌,调动所有康家车马船丁。女娃儿。小老儿我这辈子吃喝已足无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已在船上做好暗记,待当家的追来时,必可明了所有经过……这金银岛……金银岛就交给……交给你了,别忘了……千万不要泄漏你的身分,免遭杀身之祸!”
老管家说完后,翻翻白眼地往前仆去,将酒坛推倒,溢流出满室浓郁的芳香。
“老……老人家,那金银岛……金银岛究竟是在何方?老……”焦急地扶起老管家,海棠焦急得猛摇他的肩。
喉间发出阵阵喀啦喀啦声响,老管家甫才张口便哇一声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伸出沾染满鲜血的手指,他使劲儿地朝下方指着,嘴里嗫嚅得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调。
将耳朵凑近他嘴边,海棠才刚听到沙哑的几个字,便已惊觉他似麻署般地瘫了下去。而此时,门被猛然撞开,原本神态安逸的曹晔,在见到满身血迹的老管家,以及扶着他尸身,哭得悲悲切切的海棠时,脸色大变地冲过去。
“你有无受伤?是谁敢伤了你和老人家的?”伸手想将海棠搂进怀里,但那个先前还嘤呢着在怀中,温婉如初生羔羊的女郎,此刻却布满寒霜,以恨意难掩的眼光,充满不屑地推开他。
“还会有谁?这不是你下令要他们做的好事吗?你竟如此狠心肠的下此毒手,老人家已是古稀之年,你尚且不放过,何不连我也一并除去?如此就再没有人知晓你夺人船且杀尽船工水手之事!”顿首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呜,海棠冲向他,正想伸手捶打他膛胸之时,突然浑身一软地仆跌在地。
“你……对我怎会有如此多的偏见!”正气恼着她的先入为主,曹晔对她这爆竹般的性子,简直是没辙了。想要发作一番,乍见她突然厥了过去,他咽下到嘴边的嘀咕,手忙脚乱的将她弄到床上去。
体表的温度更高了,伸手探探老管家已无鼻息的尸首,他没好气地打开门朝外头低喝几句,不出三秒钟,立即有队人马快步跑了过来,依令将老管家的尸首扛了出去。
另些人则是远远地监视着一身素白的木紫嫣和齐泰,盯着他们朝这舱房而来。
“这是乱箭所伤,而且依箭头翎毛来看,应是东北盘据喇喇山的山匪所为。”仔仔细细地观察过那些由老管家背部所挖掘出来的箭头,木紫嫣凝重地说。“这箭上煨有剧毒,即使是我爹钻研十余载,亦找不出解药,可怜这老人家何以会受到此种毒箭攻击?”
不待曹晔追问,那巴焱已经一个箭步地冲到他面前跪下。“大王恕罪,奴婢本想将老人家驱赶到山腰,再上下包抄,因这老管家身分煞是重要,奴婢万万不敢伤他毫发,只是事出突然,谁知这老管家竟误触山匪所设陷阱,被翻飞的箭矢所伤,奴婢们将他抬回来关在甲板下的舱房,正准备向大王报告,不知他是怎么逃出舱房……”
“罢了罢了,既是意外,本王亦无法苛责于你,你们都下去,让木姑娘为海棠疗伤吧!”听着巴焱的解释,再瞧一眼又陷入昏迷中的海棠,曹晔心里一沉,她可会相信这并非我本意?唉!于今她恨我入骨,该如何……
倏然一惊地蹙紧眉头,曹晔在木紫嫣的示意之下,和部属们一齐退出房间,心事重重地踱向船舷。
怎么?我竟如此在意她对我的观点,生而为王的我,最不需要的便是争取他人的认同和相信。因我即是天,我即为法,我的善恶爱恨,即可决定他人的生死存亡。从来,我的言行举止都是部属们行事的准绳,我何曾想要任何人的认可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