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都不说?”古骏逸气恼,如果不是他敏感,她要一个人痛苦吗?
敏希有苦衷,看着他说:“你爸妈好早就离开你,现在我又生病,古骏逸,我真的觉得你好可怜,为什么老天爷对你那么坏?”
他不觉得自己惨,命运从未击垮过他。但这刻,敏希说他可怜,古骏逸胸口泛酸,真的感觉自己可怜。
“听我说,你会没事。”
敏希不希望他抱不实际的期待,之前她也傻傻地以为会没事,结果呢?既然他知道了,索性教他有心理准备,作最坏的打算。
敏希将白血病的症状解释给他听,他听完,说:“全世界有多少人?我不信没个人跟你相符。”决定要跟她对抗。
“你知道目前为止多少病友等待捐髓吗?有一万多人哪,你知道到目前为止,配对成功、接受移植的有多少人吗?六百三十九位。”他学精算,数字告诉他机会渺茫。
“没关系,我有信心。”古骏逸振作精神。他不能沮丧,敏希需要他。
“有些事,再有信心都没用。”她试过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付出多大代价,我要你活下来。”他目光炯炯,像他真办得到,而其实内心恐惧,他用强硬的口气说话,妄想将黑暗的想法驱逐。
他一向不认输,看他信心满满,敏希难过又心疼,到最后如果她还是离开了,他受得了吗?
“你之前跟我说,只要睡前暗示大脑,身体会记住讯号,往希望的方向发展。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晚,我都照着做,为什么身体不理我?”
“今天起,我陪你,晚上我帮你祈祷。”她声音里的凄凉,撕扯他的心。
“你又不信上帝。”
“我可以去庙里帮你求平安符,帮你点光明灯,什么方法我都信。”
“你从不求神的。”她微笑。
“或者……我还能皈依佛教,请师父帮你消灾。”
“你临时抱佛脚啊?”她笑得勉强,极力控制自己,不想让他发现她就要崩解的情绪。
他将她拉入怀抱里,用他巨大的手掌摩挲她的背。“不怕,我陪你……”
“可是我不希望你在,让你看着我憔悴……”她俯在他肩头,哀伤地说:“万一做化疗,会掉头发呢……”
古骏逸胸腔绷紧,眼眶发烫。“那我就买漂亮的帽子给你,订做假发,黑的、褐的、棕色的,让你每天换发型。”
“我的脸色会很糟,很丑呢。”她泪眼迷蒙。
“我可以帮你化妆。”他嗓音低哑。
“你又不会。”敏希担心地说:“你要工作,我会变成你的负担。”
“我很强壮,不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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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骏逸扛下照顾敏希的责任,黄美君放心了,敏希赶她回去台中工作。
敏希服过药睡了,古骏逸找主治医师谈话,了解敏希病况。
医师说,敏希是再生性贫血,不是血癌。以现在的技术,只要找到相符的捐髓者,加上敏希年轻,身体状况不错,他有把握只要交换造血细胞,就可以完全治愈。只可惜献血的人太少,病友常等不到捐献,得靠化疗延续生命,最后是遗憾地离开人世。
返家收拾物品,这时候,古骏逸已经镇定下来。他打电话通知邓杰伦,将联系地址改成市立医院。
“白血病?我的天……”邓杰伦听完,很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明天我接你去医院。”古骏逸说。
“我?”
“是。”
“我……我去医院干么?”
“验血,可以吗?”越多人献血,敏希就更有希望。
邓杰伦明白了,他热血澎湃。“我在国际狮子会有点人脉,明天包车,叫大家去验血。”
“还请帮我件事,我想登广告,呼吁人们踊跃捐髓。”
“我认识媒体界朋友,这个交给我来办。”邓杰伦倾力相助。
古骏逸挂上电话,拎着行李,穿过客厅,正要出门时,眼角瞥见什么,教他怔步。
客厅昏暗,而阳台那儿葵花盛放。五六朵,黄澄澄,迎着夕光摇晃。朵朵都像个小太阳,悬在半空,它们像在对他笑,无声地安慰他,像在告诉他--不要怕。
古骏逸抛落行李,走向阳台,揪住花儿嗅闻。花香粉腻,沁入鼻端,暖了心屝。
古骏逸感动。心中低语--
敏希,这一定是好预兆。你种的花全开了。
敏希,我比你想的还坚强。
敏希,你曾给我温暖。现在,我将温暖还你。我们一起,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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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楼特等病房,外边听得见各种声响,护士推药车轮子辗过地板的吱呀声,病患家属低低的交谈声,都异常清晰。房里,敏希躺在病床,古骏逸坐在折叠床上,上身靠着病床,手肘搁在床沿。
他们低声聊天,古骏逸说:“敏希,你种的向日葵开了。”
“是吗?我想看。”
“我剪了两朵带来,但是护士禁止带人病房,你免疫力低,怕感染。”
“我好想看……”敏希失望。
“没关系,我用数字相机拍来给你看。”
他微笑,轻抚她的脸,她乖得像猫,静静望他,唇边抿着笑意。
“病床很坚固吧?”
“那肯定是。”让病人躺的,当然坚固。
“我想上床,抱着你睡。”
她就知道,她笑了,掀被欢迎。古骏逸上床,两人面对面躺,眼望着眼,两张嘴都在笑。
“万一护士进来怎么办?”
“又怎样?难不成赶我下床?”
“像我妈那样揪你下床吗?”
两人笑了,他抱怨:“你妈很凶。”
“可是那时你不怕,还很镇定地跟我妈说,你叫古骏逸。”
“其实我很怕。”
敏希瞠目,低笑。“不,你什么都不怕。”
“对,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敏希离开。他拂开敏希额前的发。
他们聊起往事,有古骏逸陪,敏希忘了身在病房。聊累了,昏昏欲睡,他手臂强壮,将她揽在身上,她忽然有种错觉,好似躺在自家大床上。
她打针吃药,体力差,可是心情异常平静。朦胧中,隐约感觉到,他亲她耳朵,额头,鼻尖,还有脸。他不触摸她,大掌拂过她的发,像在确定她无恙,像呵护一个脆弱的婴孩。
敏希微笑,沉入梦里。梦里她身体轻盈,无病无痛,飞到老远。梦里,阳光金黄,群树静绿。她又来到大榕树下,她还是十五岁,并未长大,正气喘吁吁地奔向榕树,树下,古骏逸穿着西服,英俊潇洒,等着她。
绿叶在风中翻飞,敏希扑进他的怀抱,他将她抱起来,晃了一圈。
敏希问他:“我是不是好胖?”
他仰头看着她。他说:“敏希,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她哭了,他微笑保证。“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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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雅雯努力瞎拼,摒弃时髦华服,改走敏希的朴素路线。她穿起T恤、牛仔裤,扔掉化妆品,见过敏希,她猜古骏逸喜欢女孩不化妆。
萧雅雯这几天都在矫正自己的脾气,甚至跟女佣学家务,包括怎么操作洗衣机,烤花生吐司。她发现,原来厚片吐司要烤得好吃也是一门学问,抹酱太厚会烂成泥,抹太少很快焦掉,只是一片烤吐司,也要费心思守在烤箱前关注。
好了,酝酿好情绪了。萧雅雯窃笑地想--童敏希背叛古骏逸,古骏逸失恋了,他现在一定好伤心,家里凌乱,无心工作,没有食欲,精神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