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我这么近……”高珉摩摇摇手,拉高被子,往床里缩。“我感冒发烧,怕会传染给你!”
“你不是感冒,”一个男声插了进来。“你是喝了龙血,才发烧的。”贾志矜的丈夫罗悦,从一道拱门的湖绿色帘幕里走出来。“始禧少爷的起居室干么摆那多矢车菊……”他低喃着。
高珉摩望着罗悦走到贾志矜身旁。“什么是龙血?”她问着他们两个。龙血?!她刚刚半梦半醒间,似乎也听到有人在说这个东西。一个是祭始禧的声音,一个……祭始禧好象叫他“曾祖父”,她迷迷糊糊听见他们说了“龙血”什么的……
“龙血是——”罗悦开口,转身移到床边小桌,倒了两杯水给妻子和高珉摩。“一种饮料。你要来祭家海岛的旅途中,祭氏私家飞机上的人员招待你喝的那杯东西——”
高珉摩喝了半杯水,愣了愣。“那杯饮料啊——”
罗悦看她似乎想起来了,便继续往下说:“祭家用龙血来招待外人、访客,让他们喝了昏睡,藉此达到防范有心人记忆祭氏所在位置的目的。”
“真无聊!”高珉摩又抢白,瞪瞪眼,道:“他们真以为自己是神,还得设‘结界’呀?!”她的语气好轻蔑。
贾志矜忍不住笑了起来,刻意小声道:“你知道的——他们家大业大,是神秘华族,怕人算计,所以要小心。”
妻子居然这样讽刺他主子家的传统,罗悦皱眉,却也笑了。“你说的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不过——”他转折语调,正经地说:“一般而言,喝下龙血的人在昏睡后,会出现发烧情形,但这后遗症不曾出现在一种人身上——这种人就是祭家人的命定伴侣。”
高珉摩眸光闪了闪。“什么又是命定伴侣?!”她盯着罗悦。
“这个——”罗悦顿住语气,要说不说地,天生的笑脸闪过一抹迟疑神情。
“干么吞吞吐吐?”高珉摩皱眉。
贾志矜拍拍丈夫的手。
罗悦只好说了。“祭家有个神秘的遗传特征,一旦祭家人遇上生命中真正的另一半,他们在一起时,祭家人的胸口就会浮现龙形红痕,只有生命与他们相呼应的伴侣,才能使他们如此……”
“这是迷信!”贾志矜挑眉,不以为意地道:“遗传这种事也有显性隐性,哪说得准,谁晓得祭家人的这种特征是不是一种病,何需弄得神神鬼鬼地……”
“亲爱的——”大掌握住妻子的双肩,罗悦朝后看了看。妻子讲的这些话,要是被老太爷听见,可就糟糕了。“我们还是让魔女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她吧。”他说着,拿开妻子手中的水杯,扶着她起身,往那道拱门帘幕走去。
高珉摩愣愣看着他们离去,又喝了点水,然后躺回枕头上,手指拉玩着散乱的鬈发。
这么说——
她不是祭始禧的命定伴侣喽?!
她跟他在一起时,从没见过他的胸口有什么龙形红痕,有的只是她魔女的抓痕、吻痕和咬痕,哪来什么神秘遗传特征……但这又如何,她是魔女,她有那魔力揪着他的心,越不是命定,她越要他,就要他,他本该属于她!
“想什么?”一只大掌覆上她的额。
“吓我一跳。”高珉摩回过神。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床畔的祭始禧。“你走路不出声,用飞的呀?!”她抓下他的掌,对他微笑,赫然发现他的头发……
“怎么搞的?!”她惊呼。“你的头发……”他脑后那束长发不见了!
“我刚剪了,这样比较凉。”祭始禧坐上床,将她搂进怀里。
她推抵他的手臂和胸膛,压根儿下相信他的说辞。“祭始禧、祭始禧!”
“嘘!你很吵喔。”祭始禧吻住她,歪让她出声。
她挣扎地捶打他的背。他发出低低的闷哼声,身体的重量一下全落到她身上。
“祭始禧!”她察觉了他的下对劲,让他趴下,瞧见他衬衫有些奇怪痕迹。“你怎么了?”她拉开他的衣服,整个人愣住。
他背上有两道深长的伤痕,渗出血丝。
“怎么会这样……”她抖着嗓音,伸出手,却下敢碰。
“曾祖父下手算轻的了,只打了两下。”他翻过身子,斜靠着床头,低低喘息。
“他叫你回来,就为了打你?!什么老头嘛……”她忿忿地咬牙,眼泪滚了下来。
“嘿,”祭始禧拉她入怀。“被打的是我,你哭什么——”
“谁哭呀!”她好气。因为她不是他的命定伴侣,他曾祖父就打他吗?!“你干么要回来!你家的海岛根本没传说的那么美好!”
他笑着,打开床边小桌的抽屉,取出一个瓶子。“帮我搽药嗯?”
她接过瓶子。他趴在她腿上。她纤指沾取瓶子里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着他的背。
“曾祖父他不喜欢有人破坏规矩,”祭始禧嗓音低沉地说着。“我,或者我的兄弟们,我们在外面的一举一动,曾祖父都知道。他是个‘精’——老人精,家族里大小人事物都管,尤其管晚辈的婚配问题。我们在一起,他马上就知道了,要我回来,是想看我是不是找对了伴侣……你知道龙血了嗯?”他刚在长廊看到罗悦和贾志矜走出他的房门,知道他们肯定跟她说了祭家的事。
“我根本没喝那饮料。”她答道。
他震了一下,转头抬脸看她。
“趴好啦!药还没抹匀!”她轻轻推他的头。“头发剪得真丑……”她抑着嗓音,咕哝着。“那杯饮料的味道——我不喜欢。他们端给我时,你正好进浴室……就是我晕机不舒服,吐得你一身……那种状况我哪想喝什么,我把它倒了……我发烧昏睡是生病吧,难道你以为我是喝那饮料的关系吗……那你是不是都没找医师来看我,我如果死掉怎么办……”
“不会的。”祭始禧抓住她的手,吻吻她的皓腕。“我哪放心将你交给别人照顾!”她发烧昏睡的这几天,都是他亲自照顾她,帮她换毛巾、擦汗,喂她喝水……
“那你怎么没被我传染……”她喃喃低语,柔荑抽离他的掌握,继续为他抹药。
外头的风从露台门上的气窗吹进来,那矢车菊与龙的丝幔,自床架滑落在他们身上。
他眯着双眸,手掌抚着丝幔上的矢车菊。“珉珉——”
“嗯?”
“你是我的妻子,知道吗——”
“我们在开罗结婚了。”她回答他。
他坐起身,抱着她。“我要跟你说,这跟祭家的命定传统无关——但……”他凝视着她,眼神带着难丛百喻的热切。
“嗯?”她仰着脸庞,眸光饱满水,对着他。
“你绝对是我祭始禧命定的妻子。”他吻住她。
她眼泪流了出来,手臂围揽着他的腰。“我爱你……”
他笑了,吻她的眉眼鼻,吻干她的泪痕。曾祖父说他失控着魔了——是的,没错,他早就爱上这个魔女!
曾祖父不承认他们的婚姻,不让她“立名”——
祭氏家谱室有一面黑亮的碑墙,上头按着辈分世代,排列祭氏家族所有成员之名。他的名字也在上头,用金色颜料书写的,并且贴盖了红丝布。他一出生,就被纳入家族的传统体系里,他的名字旁,有个为他命定妻室所保留的空位。但她的名字永远不会写在那空位上——这不要紧,因为她的名字一直烙在他心底。曾祖父不准她立名,那他的名字也无须出现在上头。他拉掉红丝布,剪下长发,挂在上头,挡住“祭始禧”三个字,从此他不是祭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