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柔声道。
“我只是好怕好怕。”她哽咽着,“我怕自己活不了,更怕自己就算活着,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想……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啊!”她双手掩脸,痛哭失声,“我现在好丑,好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别这样,小兰,别这样。”他心疼地拥她入怀,“你一点也不丑,只是瘦了点,多吃点东西养胖自己就好了。”
“可是我……我的右边--”
他明白她想说什么,温柔地拍抚她颤动不已的背脊,“没关系的,已经没事了。”
“不,你不明白!”她猛然抬起头来,嘶声喊,“它是假的!不是真的!是医生帮我重建的义乳,它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怎样呢?”他柔声劝慰她,“你还是你啊。胡蝶兰就是胡蝶兰,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她怔怔地看他。“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
“嗯。”他点头微笑,那笑,好温和好斯文,币是她记忆中最思念的微笑。
眼泪,沿着她苍白的烦,一颗一颗坠落。
“我好想你!”她揽住他颈项,心伤地哭泣,“我好想你,修篁。这两年来,我天天想着你,连作梦也梦见你,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好怕好怕,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你知道吗?我做复健的时候,好痛好痛,好几次都想干跪死掉算了!”
他心一扯。
这两年,她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折磨?那么温雅文弱的她,究竟是怎么撑过这残酷的一切的?
他心痛不已。
“别这样?小兰。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吗?不是又见到我了吗?”他哑声诱哄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对不起,修篁,真的很对不起。爸妈说你以为我死的时候,好难过好难过,像行尸走肉似的,是我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的,小兰,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肯原谅我吗?”她颤问。
“嗯。”他点头。
她紧绷的神经一松,快乐的浪潮像蝴蝶展翅,一拍拍袭来。她紧紧攀住他肩颈,又哭又笑。“谢谢你,修篁,谢谢!我好高兴,真的很开心。”
“那最好了。”他微笑,“你太压抑了,要放开胸怀一点,知道吗?这样才会快点胖起来,脸色也会好看很多。”
“嗯,我知道。”她乖乖点头,柔弱的身子偎入他怀里。
“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她轻声应,退开他胸怀,瞥了他一眼后,忽地垂落羽睫,娇声道,“我好爱你哦,修篁。”
她羞涩地表白,丝毫没注意到他身子因而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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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细雨霏霏,像一张迷蒙的网。
那是爱捉弄人的上天随手织就的情网,对着世间男女当头罩落,看着他们在深陷其中爱怨镇痴,以此为乐。
好残忍啊!
韩恋梅支着颐,怔怔凝望窗外暗夜,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酒杯。
“怎么又发呆?”半无奈的男性声嗓拂过她耳畔。
她心神一凛,回眸迎向李京俊若有所思的脸孔。
“对不起,学长。”她意兴阑珊地,“我在想点事。”
“搞什么啊?把人拖来Pub喝酒,却又自顾自地发呆。你当我是透明人啊?”他夸张地叹气。
“不好意思。”她勉强牵起嘴角。
他皱眉,“你最近怎么了?恋梅,老是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
“还说没有?周护土长告诉我,光是这礼拜你已经出了三次差错了,上回连病人的病历都填错了。”
“嗯,是我不小心。”她温顺认错,“对不起。”
“就这么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你知不知道,搞错病人病历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这次幸好及时发现了,否则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她容色黯然,“对不起。”还是这么一句。
李京俊只能叹气,闷闷地饮了一口酒。
“究竟怎么了?恋梅。”他搁下酒杯,关怀地问,“你这阵子真的不对劲。”
她别过头。
“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
“还想骗我?”他盯住她,“是不是跟沈修篁吵架了?”
“没有!你别乱想。”她急急否认,可脸色却刷白了。
李京俊立刻明白自己切中了要害:“那家伙做了什么事?他欺负你吗?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他慷慨激昂地。
“我说了没有。你别瞎猜好吗?学长。”她无奈地白他一眼。
“好吧。”他摊摊双手,眼见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转了个话题。“对了,院长有跟你说那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组慈善医疗团的事。到南美的偏远地区,替那些村民看病。”
“啊,那个啊。”韩恋梅点点头,“院长跟我说了。”
根据院长的说法,这是台北市几家私人医院与红十字会台作的慈善计划,他们打算组成两支五人医疗团队,派驻南美落后地区义务服务一年。
“你想去吗?”
“找还没决定。”她摇头,“可能不会吧。”
“怎么?舍不得离开男朋友啊?”他嘲弄她。
她没说话,墨睫发颤。
“既然这么舍不得他,今天怎么还有空拉我来喝酒?”他有意无意逼问,“礼拜六晚上耶,居然没跟你的宝贝情人约会?”
“……因为他爽约了。”她突如其来地。
“什么?”他一愣。
“他放我鸽子!”她蓦地转过头,瞪视他的眸燃着烈火,“这样你懂了吧。”她忿忿然端起酒杯狂饮。
“你说沈修篁放你鸽子?”
她点头,咬了咬牙,“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望着她黯淡的脸色,“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她苦笑,招手跟侍者再要了一杯调酒,才慢慢对他道出一切缘由。
听罢,李京俊频频摇头,不敢相信。
“怎么有这么玄的事?那他……我是说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韩恋梅烦躁地摇头,“我只知道,修篁最近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胡蝶兰身上。陪她去医院复诊,跟她家人吃饭,带她到户外散心--”她伸手覆额,忽地觉得好疲倦,“她总是需要他,他也都义不容辞。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他根本不爱我,也许他还是爱着她……”
“不会的,恋梅,别胡思乱想。我相信沈修篁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的人。”
“你不懂,学长,这不是三心两意的问题。”她打断他,“而是……他一直就爱着她啊!他爱了她十几年,怎么可能说放就放?而且她也不是故意骗他,她是有病啊!”她哑声喊,苦恼地抱头。
他不忍地看她,“恋梅--”
“我该怎么办?”她忽地拉住他的手,迷蒙的眼求救般地望向他,“学长,我真的很想大方一点,洒脱一点,我一直告诉自己别去跟一个病人计较。可是我……我也是人啊!我也会吃醋的,我真的好嫉妒--”
“别这样,冷静一点,恋梅。”他劝她。
可她却无法冷静,遭酒精炙烫的脑子情不自禁转着疯狂的念头。
她紧紧拽住李京隆手腕。“学长?你说他们现在在一起做什么?”
他是不是正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她?他也像吻她一样吻着她吗?她失神地想,失神地瞪着李京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