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没错。
搭着他的厚肩,她没想太多,藉助着他的腕力趴靠上他身后,不假思索地将面颊贴在他的颈背。倏地,轻呼一声,再小心翼翼靠回去。
“怎么了?”
“痛!”兴奋过度在先,倦疲累极在后,她都忘了还没消肿的两坨猪头肉。“这下子,我跟八戒应该像个七、八成了。”
噗!
八戒似乎也觉得有趣,但,孙别稔笑不出来。
黑眸疾掠过冷酷无情的寒戾,他抿下嘴。“回去后,让成叔给你拿点药敷。”
“嗯。”
静默中,胸背相贴的两人数着闪烁的耀眼星光走向回去的路,而八戒也极有灵性的,不待招呼就一路尾随。
“它有没有跟上来?”邬然附在他耳畔,细声问。
噗,噗!
孙别稔叹笑,“呵!八戒真的跟上来了哩。你的大餐别忘了分我一份。”
“好,没问题。”
一段只有枯叶剥碎的细琐赶路声,四周一片清冷,只听她又吁叹着气。
“孙大稔。”
“怎么了?”
“我要睡着了。”连番折腾,她困到连说话时,眼睛都睁不开来。
“睡吧!”
“喔,偷偷跟你说,我、我好想……她。”
他?
孙别稔轻愕,微生不悦。“谁?”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不知为何,脑子浮着好多影子,但就只有她,一直一直的纠缠着。”提到心里的无助,喉头又溢满酸涩。
“别再想了。”他的怒火在沸腾了。
“可是,在房里时,我好怕,怕就这么被那坏人给……我怕还没来得及将事情全想起来就被他……更怕再也见不到你,又没法子挣脱。”将哭花的脸更深埋进他的颈窝。“万一真被得逞,连家都回不去了。”
恍恍惚惚,邬然完全没意会到自己无心中所流露的悲恸与爱恋,但他听出来了──一清二楚。
慢慢地,她开始忆起过往的点滴,也算是好事吧!可是,他宁愿她一辈子都欠缺那一小段的记忆,也不愿她的恢复记忆是因为刺激过大。
他怒极,却忍气保持语调的平和。那些人,罪该万死!
“都过去了。”
“真的?”
“嗯。”对她而言,这事确实已落幕。但,地狱的大门已经为那群人敞开。
孙别稔的保证,邬然坚信不疑。
又是一段静默却各自思潮汹涌的赶路。
“孙大稔。”
大声叹气,他反手拍拍她的臀。
“怎么了?”老这么嘟嘟哝哝的贴着他的脖子吹气,她是还不想睡呀?
泪水虽止,但心中的酸涩仍未消退,她勉强抬头,无奈睡意过浓,不觉将环在他肩上的臂膀缩了缩,再偷偷俯上前去舔他一口。呵呵!
“味道如何?”他也发现了她的小游戏。
“咸咸的,有河水的味道、水藻,还有一点点的鱼味。”悠然细数,声音越来越轻。“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孙大稔!
呵呵!唇畔含笑,邬然的眼睑完全张不开了。
“邬小然?”
“啊?”
“还没说,你想吃什么夜宵?”
这还要问呀?
“烤……孙别稔……”轻微的鼾声随着她的决定飘进他耳里。
原来,她开始对他起了念头呀?孙别稔心中泛喜。可是,烤他?要他深受火炙之苦,啧啧,没想到她的心这么狠。
“找个花好月圆的良宵,我一定自动束手就擒。”吹着口哨,他爽快应允。“只要到时记得对我眨眨眼,邬小然,好不好?”
“喔……好!”
噗,噗!
这会儿,无声胜有声,两人双腿一只猪,伴随着月光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第七章
“是谁伤了我儿?”
“对方的身分尚不知晓。知府大人,万一对方想道歉……”
“道歉?我范姜钟和的儿子被伤成这样,这岂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可不是嘛,甭提知府大人您的公子受到迫害,连我那孩儿昨晚也遭对方袭击,这还有王法吗?”德儿不但差点丢了命,还几乎断了根呢!想到这,郑老爷就怒不可抑。“范姜大人,这事可绝不能轻了呀!”
儿子捡了条命回来,郑老爷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是想软硬兼施的让知府大人与他同仇敌忾,以利公报私仇,所以,当然得尽其所能的火上加油了。
“轻了?”
“可不是嘛,知府大人,对方已经都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呢!”
“哼!”
听见亲爹那声怒哼,范姜永康心一喜,赶忙加油添醋。
“爹,这回您可要替孩儿作主呀。”双腿一跪,他哭声哭调的抽噎。“孩儿只是想认识那位姑娘呀,怎知……怎料那恶棍吃了火乐般凶残,一打照面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了孩儿一顿饱拳。”那天的重创未愈,再听说郑常德即使救活也可能变得痴呆,不由得心有余悸的起了哆嗦。
那恶棍明明就一派斯文,脸上那抹漠笑虽然讨人厌,但因为见他总懒洋洋的睨视人,料想该也不禁打,怎知一对仗,他们就教这厮给吓破了胆。
“康儿莫哭。”
“但……很痛呀,爹!”
打在儿身,痛在爷心,见从小就捧在手心呵护的儿子拐着腿,再添上郑老爷亲自跑来告状,在邻县的妓院温存了三天三夜,才刚回府的范姜钟和暴跳如雷。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阿辉,把你知道的全都跟知府大人说。”
头扎布巾的狗腿辉气息奄奄的让人抬了上前。
“禀大人,只知这恶徒几天前才进城的……咳咳……”他没少爷好命可以躺着休息,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咬着牙龈过府告状。“身边就一老一少伴着……咳……”脑袋破了个大洞、三根肋骨被硬生生踹断,痛死人了。
“外地人?”
“可不就是个不长眼的外来客嘛!”忿忿难平的郑老爷接回发言权。
“好样的,初到苏州城就这么大剌剌的挑上我范姜钟和的孩儿?”站在自己的地盘上,他的气焰无人能及。“他们住哪儿?”
郑老爷望向要死不活的狗腿辉。
“就在东华胡同的君悦客栈……咳咳……”
这么近?
“来人,全杵着做啥?去给我将这群鼠辈逮来,我要连夜好好的审这案子。”
换句话说,知府大人要报仇了!
心里得意且逐渐气定神闲,郑老爷正打算讨杯凉茶喝,就听见府衙大门传来喧哗,人声扰嚷直往这儿吵来。
门房与衙役对上几个劲装硬汉,两票人不请自进,纷纷在大厅站定。
怒气正盛的范姜钟和哪忍得住气,重重往桌面一拍。“哪来的野人?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在这里放肆。”
“禀大人……”
“闭嘴,没要你多话,退一边去。”喝退下属,一双浸淫太多酒色财气的老眼打量着对方。“你们是谁?”
“你是范姜钟和?”
“没错,本官正是苏州知府范姜钟和。”他大袖一挥,官威十足。“你们是何人?可知擅闯府邸该判什么罪?”
面无表情的五人均蹙起眉心,眼神飞快传递确认,接着带头的壮汉开口了。
“钦差大人。奉圣上手谕,范姜钟和身为苏州知府却玩忽职守,纵容其子偕友人知法犯法,事证确凿,罪无可赦,今令吾等摘去你的顶上花翎,发配边疆行军,其子与一干共犯一并论罪,即刻上路,不得有误。”
圣、圣上?!
范姜钟和的脑袋一片空茫。
壮汉也没等他回过神来,朝左右使个眼色,立即动手将一干人犯全都带走,大厅倏地陷入一片冷骇的清寂,独留双腿发软、满脸惊疑,整个人瘫在地上的郑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