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片刻,成叔笑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期盼。“少爷真是神机妙算呀!”
神机妙算?
听成叔不假思索的丢出这句难得的马屁官话,孙别稔仰首大笑。
“说起这妙算,我哪比得上成叔你呀。”
“我?”
“范姜钟和父子连夜被人给带走,府里也被抄了,连郑常德那一干我绝对要铲除的余孽也在同一时间全被带走,你不以为这时机巧得真是令人想打哆嗦?”
成叔干笑无语。
“在苏州城,我的势力微乎其微,怎偏就这么巧,可以在倾夜间整治范姜钟和的大角色竟然出现了。哇!讲呀讲,害我忍不住都要抖起来了。”
“抖?”
“怕哪天霉神挑中我,万能的狠角色嫌我碍眼,到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这怎能不令人慑畏呢?”
“少爷。”唉!搞了半天,又被少爷给耍了。“你别逗弄我了啦。”
“好!”既然成叔求饶,他自然是爽快的到此为止。“只不过,他这一插手,我就不知是该怨他还是感谢他了,报仇这档子事就是得自己来才显得意义非凡呀!要不,就怨怨你算数?”
“如果能消消少爷怨气的话……”
“好委屈的脸、好深明大义的汉子,成叔,你都这么委曲求全了,我再怨你,就真是太不上道了喔?”
“是少爷明理。”
“啧,这马屁拍得我真爽。成叔呀,你那张嘴越来越行了。”
“呵呵!咳……”
孙别稔笑着不再寻他开心,替自己斟满酒,也顺便替成叔斟上。
算范姜他们命大,先领小罪去受了,如果是落在他手上,只罚个充军边疆?哼!也罢,暂先放他们一马,待他将手边的事情解决后,就找他们耍着玩去。
“话说回来,你跟他碰了头,他,还好吧?”孙别稔问得很漫不经心。“成天吃饱闲闲、到处管人闲事,我猜他老人家应该是红光满面、精气十足,日子过得很惬意吧!”
对“他”,向来他的心思就没像爹那般复杂,或许是因为隔了一代的恩怨情仇,也或许,在他体内,“他”的血脉已被稀释了许多。亲情虽然无法割舍,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仍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都很好,我瞧他老当益壮。”成叔讪笑,边咳边回话。“精神也很好。”
当今圣上日理万机,忙得很,却被少爷亏成这样。呵呵!成叔不由自主的加深笑容。
“再活个三、五十年没问题?”
“少爷!”只要兴致一来,少爷就伶牙俐齿得很,常害他忍不住破功。“我们自然都希望圣上能长命百岁。”
“可不是嘛。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多了就众口铄金喽!”
噗哧一声,成叔赶紧掩口,盖住余笑。
“可毕竟年纪大了,成日这么大江南北的奔波,也够他累了。”
“每年这个时候,他若不来,总会心神不宁。呃,少爷,这个……”行前,他曾听到老爷对着少爷咆哮,不准他跟万岁爷有任何的接触,虽然少爷桀骜惯了,却也极少跟老爷正面杠上,所以,他得谨慎点提出来,可别前功尽弃了。
可惜,成叔没机会将话说完。
“祭拜的事,你都安排好了没?”
“都办妥了。少爷……”
“别忘了让大娘陪着邬小然,我不想让她一个人落单。”
“是,这我也记下了。少爷……”
“初二还没痊愈,教他别跟了,留在客栈帮忙盯着进出的闲杂人等。”
三番两次都被打断,成叔挫败于心,几乎要捶胸顿足了。
“成叔?”
“是,我会教他机灵一些。”成叔忍不住叹了又叹。“少爷……”
“还有八戒……”
“唉!”
瞧成叔那张老脸黑黑绿绿的变着色,煞是有趣。只要他一张嘴,孙别稔便故我的吩咐东吩咐西、板着脸孔嘀咕个没完没了,直到成叔的眉心紧拧成峰却又拿他没辙的几成内伤,总算,他的恻隐之心度发作了。
“约个时间吧!”
成叔愕然。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哄我去见他?”
“少爷!”
“横竖你跟他都不接受我的拒绝,那就跟他见上一面吧!顺便替爹瞧一瞧他变得有多老。”兴味的眸子飞掠过一丝冷冽的邪魅淡笑。“先说定,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他贵为万岁爷,但我可不想变穷光蛋。”
瞬间,成叔恍然大悟。
“原来,少爷是在玩我?”纵使了悟得太慢,但只要少爷肯露个脸,那,就让他玩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你放心,万岁爷也定舍不得你卑躬屈膝的啦。”
“到时你一定要保我全身而退呀。”
“保,我一定保,呵呵!”
第八章
天未亮,孙大稔他们就走了。
初二哥从昨晚闹到方才,拚死拚活也要一起去,当他得偿所愿时,邬然好羡慕,差点也想仿效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把戏……几乎像是禁足般窝在客栈一整天了,她也好想出去晃晃,但,拿什么理由?
人家祭祖呢,她若出现,多尴尬呀!
倚在窗台观河赏景,她的心情低落了一上午,连稍早大娘送来午膳,顺便扯着大嗓门跟她聊八卦、道是非,她也听得七零八落,心,好烦、好闷、好躁。
大娘的嘴巴在动,她的思绪纷乱。
头好痛。昨晚,梦中恶魇又找上她,这回的画面依旧是模糊不清,但有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却倏地穿破迷雾,让她瞧得清清楚楚。
她似乎在对她喊,“救我……姊姊,快逃。”
姊姊?
她,是她的妹妹?哭哭啼啼的她看起来好害怕,也哭得她一颗心全都揪起来了。
“邬姑娘?”
“嗯?”邬然应得有气无力。
偏孙大稔一早就不在,害她紊杂的思绪无法排解。大娘很好心的搁下手头工作陪着她,但,若她再跟她重复马家姊妹的八卦,她就决定要放声尖叫了。
“他们回来喽。”向外张望的大脑袋伸回来。“我听到那憨小子的大嗓门了。”
忽地起身,邬然的眼波一下子泛起熠熠光彩。
“我就说我的耳朵向来灵光,喏,第一个进门的不就是孙少爷。”在房门走进走出的打探第一手消息的大娘笑咧了嘴。“你们两个还真不能分开太久,才几个时辰没见到人,就在找了。”
“哪有呀。”
“哪没有呀,你们唷……嘻嘻。”掩嘴,大娘笑得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年轻真好,年轻人唷,嘻!”
孙别稔耳力好,大娘的调侃全都听见了,然后,就见邬然自房里探出半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刹那间,他完全懂了。
原来,情爱就是这么回事!
“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想我?”
脸一红,邬然朝他挤眉弄眼,全盘否认。
“才怪呢,我比较想念成叔啦。”她朝他身后的成叔笑得灿烂。“成叔!”
“姑娘家就是嘴甜,这么一嚷,还真直甜进我心坎儿里呢!咳咳,你们聊,我先忙一下。”
点点头,接过孙别稔递来的甜糕,邬然吃着,眼睛随着成叔的身影打转。
“哪来这么多东西?”她问身旁的孙别稔。
“万……”瞥见大娘在听壁脚,他轻描淡写。“一位久未谋面的长辈赏赐的。”
邬然听着,却忽地吃吃轻笑。
那初二哥的腰伤明明就还没好透,偏就是要插一脚,人家扛箱扛盒,他也非得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她好气又好笑的决定,往后他若有啥风湿酸痛,最好别推到她头上,否则,绝对要跟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