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她不愉快的站起来,对弟弟道:
“我去那边买些零嘴、花粉,村里的姑娘央我代为购买,一直给忘了。你在这边等我。”
“好的,别太久哪。”
“知道了。”她挥挥手,大步走出茶馆。
她前脚才走,年回后脚便踏入了茶馆,一眼就看到了元再虹,惊喜叫道:
“这不是再虹兄吗!”
“咦?你……年回嘛!”元再虹跳起来,差点认不出人来,连忙招手:“来来!一同喝茶。今儿个怎么会有空出门呢?”
年回坐了下来,笑道:
“我出来替总管办事,远远看到外头那辆黑色马车就像你们家的,便进来碰碰运气,果真是。一年不见,你又长得更加硕壮了!”
“你才吓人呢!以前还矮我一丁点,现在换成我得抬头看你了,可见京城的吃食很是丰富,让人一吃就像面条般的抽高。”倒了两杯茶,两人一干而尽。他接着道:“我姊到对街去采买一些杂货,才刚走哩,恐怕要好一会才会回来。”
年回笑了笑。
“无妨的。我只是过来托你们代我送家书回西平县,待会就要回赵府了,总管还等我交差哩。”掏出家书交给元再虹,道:“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话,一路上要带回去的家书可多着呢,也不多你一封。反正明年由我主事,我还是会这么做的,现在先学着认地址也好。”
年回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怎么?元大娘不跑京城了吗?”
“我娘身子骨在年轻时操劳坏了,这种长程路途她是不适合走啦。从去年开始她就专走附近县城。我对跑京城是很有兴趣的,接着做喽。”
“那……元大姐呢?不成吗?”
元再虹没辙的吁了口大气:
“你也跟我一样,都忘了我姊已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娘可急啦,十六岁的姑娘再不嫁人--”
“十六岁?!”年回讶呼。
“她十六没错啊。我娘说,十六岁的姑娘还有本钱挑夫家,要是再老一些,只能由着别人来挑自个儿了。”
“她才……十六岁?”没搞错吗?他印象中高头大马的元初虹……应该大他三、四岁才对啊。
元再虹瞄他。
“不然你以为她几岁啊?”虽然他老姊是不像一般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但十六岁的女子也有精明厉害的不成哪?出身人牙子家庭,总是不比一般小家碧玉嘛。
“我也……也是十六哇,她却一直由着我叫她姐姐!”
啊……原来是被坑了,不甘心哪。
“你以前那么瘦小,看起来简直比我还年幼,难怪我姊会收下你“姐姐”的尊称。我姊是九月生的,你呢?”
“六月--我还大她三个月!”真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把她当长辈尊敬感恩着,怎知她竟是与他相同一般大而已。
元再虹不解他何以会大受打击。问道:
“你干嘛吓成这样?好啦,我姊姊比你年幼三个月,那又怎样?”
是呀,那又怎样?年回自问,却没有答案,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像石块似的梗在那儿。
她才十六岁哪……
又怎样呢?
只不过从“比他大很多”变成“比他小三个月”;只不过从“为他所尊敬的长辈”变成……什么呢?变成小女子,但还是他认知中,很有手腕的生意高手呀。
十六岁,又怎样呢?
为何他胸口还是顺不下那股气?
噎得他无所适从,不知来由。
好奇怪的感觉哪……那是什么呢?
※※※※※※※※
在返日山西省的前一夜,年回来到元初虹姊弟落宿的驿站,在外头踱步好一会,才进去找她出来。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吗?”元初虹才刚沐浴完,一头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身后,两人一同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迎着晚风,消去白日秋老虎的暑意。
年回双手直冒汗,不住地在膝盖上搓抚着,不晓得自已怎么会这么失常。
“我……那个……昨天……有一个小丫鬟绣了条手巾,说要给我。”
啊哈!原来是少年春情初开,正无措着呢!
“那你收下了吗?”
“我不敢收。你教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别乱收女孩子给的好处。”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
“那对你而言一定很困难是不?”
“怎么会?”他傻楞楞地。
“怎么不会?你这脑袋净想着收到任何好东西,就送回家供家人用。要你拒绝岂不要你的命?”
“是……手巾……又不是钱……”要是银子的话,他怕是抗拒不了,毕竟他实在太迫切想要改善家中生活。
“我说,要是看到中意的女孩子,人家送你手巾,可别傻傻的不敢收。”
“不能收。”他摇头。“我现在不想娶妻。早上厨房的李大嫂说要给我作媒,我不要。”
咦?原来他也有这种困扰?她双眼一亮!
“你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吗?”
“你……也是?”他小心地问。
元初虹用力点头。
“我要成为一等一的牙婆,我要以现在的自由之身去做尽我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有丈夫小孩来羁绊。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人啦。”
不知为何会感到松一口气。年回跟着点头:
“我也一样。我还想出海看那些新奇的事物,也想走丝路到不同国家,想赚钱,很多很多钱来让家人得到不虞匮乏的生活。如果我现在就娶妻生子,那一切就只能这样了,我不愿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想完成自己的理想,胜过成家生子。嫁娶虽然是人生必经之路,但不急于现在,我们总不愿意糊里糊涂成亲,然后在未来五十年成日吁叹着壮志未酬吧?”真是知己啊!她说得尽兴,一时忘情的抬手大力拍打他肩膀--
一时没防那力道,他身子往后倾倒,连忙以手肘撑住,不料手臂传来一阵痛楚。
“哎!对不住。你还好吧?”她察觉他的脸色,伸手拉过他右臂,上头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小口子,还流出血呢。
“不碍事,这伤口流不了几滴血。”他拉起衣摆要擦拭,但被她阻挡--
“别,你衣服脏,别碰伤口。我这手巾刚洗好,很干净的。”她俐落的拭去血渍,两三下绑住伤口,适中的力道亦可阻止血液再流出来。
“多谢……”他抬头,发现两人靠得好近,一张脸莫名红了。退开些许,双手又直往裤管上搓。
她像是也感到尴尬,别开头,干笑两声努力重拾刚才激昂快乐的心情……至少口气装得很轻快--
“明天我就回去了。反正……我现在不要嫁人啦!嫁人又不是解决事情的万灵丹,我才不要委屈呢。”
“我也不想那么早娶妻,谁来说媒都不要。”他点头。
元初虹低笑了声,看向他:
“说是那么说。不过我还是劝你,要是真遇着了心仪的女孩儿,也别错过了姻缘,收下她的心意吧。”
他闷闷地不应。反正现在没此念头就是,想像不到有什么比赚钱更让他专注的事。他会喜欢一个女孩像喜欢银两一样多吗?不可能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道:
“想想看,现在是一般的小丫鬟中意你。再三两年,你成了佣仆中的头头、总管的左右手,到时你这个人,就成了各个主事、总管眼中的佳婿人选。要是再辉煌腾达一些,被主人直接钦点成自家女婿,到时你可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瞻仰不起的大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