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尼克想让她抬起头以便视不断她非但不肯抬起头,还用力靠着他。一段时间后,钟瑞终于抬起头;尼克心疼地审视她通红的鼻头及眼眶。
她却扮个超级大鬼脸。“哪有怎样,人家就只是哭嘛,你没听过孕妇总是喜怒无常吗?”
“你唷,”尼克一副很受不了的模样,又敲了她顺头一记;看来这就是他对妹妹最严重的惩罚。
“对了,这次怎么会是你来。”克里夫呢?“他临时有点事……”
“哦?我帮得上忙吗?”
“没什么……”尼克仔细地观察妹妹的脸色,决定吐露隐藏许久的问题。“瑞,我问你……”现在再追问有用吗?在事情已快成为定局之时?
“怎么不说话了?”钟瑞对尼克的欲言又止皱起眉,这不像他直爽的个性啊。
“先答应我你不会生气。”尼克举起手掌,一本正经地。
钟瑞也举掌拍下,表示一言为定。
“你爱他吗?”蓝眸异常认真地盯紧她。
钟瑞万万没想到尼克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而且……指的是谁?
那个‘他’,指的不是阙孟圣,该是孩子的父亲吧?“
“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了?”她轻轻地问他,也像在问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总被紧紧束缚,解脱不了呢?”
她微露一笑,凄凉中带点苦涩。“一开始我恨他,没有一个女子会不恨强占自己的人不是”在跟他相处那几个月,我们针锋相对,我甚至拿过匕首刺他……可是,他对我从不动粗,还等于是保护我免沦为那些盗匪的泄欲工具。那么,这又该怎么计算呢?“
“瑞……”
“如果他真的是个盗匪多好,至少我就能毫不犹豫地讨厌他、恨他……”可是她的心一开始就辨清了真相,才义无反顾地一迳沉沦。她吸了下红通通的鼻头,泪水又忍不住由眼眶掉了下来。“我真的好恨他、好恨他、他不该就这样死掉的对不对?”他的孩子永远都没有机会让他父亲亲手抱一抱了……我跟他的孩子呀!“
尼克紧紧搂着妹妹,心如刀割地聆听她的哀恸。
第八章
十二月初,钟瑞早产,而且是难产;撕痛的呻吟从黎明到近暮都没有间断过。
头几个小时,她下床一步一步走动,以助生产的顺利。汗珠儿一滴一滴涔湿她整个人,在银婶及钟绮的协助下,才得以将湿黏黏的衣裳换下来。
“把热水准备好!”
“丫头,你把水盆、毛巾都准备好。”
“剪子呢?剪子怎么不见了?”
“把火烧旺一点,炕子都不热啊!”
“好孩子,乖,一下就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来,银婶都重复一样的安慰词儿,可时间滴溜溜地移动下,房中那种紧崩的气氛愈爬愈高。
“啊!”痉挛般的痛楚又再度入侵她的呷肢百骸。 “沙尔、沙尔!”疼痛已令她丧失神智,抓着被褥的手臂崩得几乎让身子由床板上整个悬空。沙尔!?
“胎位不对。”跪在她双腿间的银婶满头大汗,双眼亦十分焦虑。“我没瞧到孩子的头。”
“什么?”钟绮呆住了。按理说,孩子都该是头朝下生出来才是。“那该怎么办?”
“叫她再用力推!”产口还开得太小,仅能见到小脚趾露了,要赌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啊!”钟瑞根本不听不进其他人的喊嚣,半清醒半昏迷的只能感受那双无形的、双瞳不同色泽的睁正注视她,微笑地鼓励她。
加油,瑞,加油瑞!
“我看到脚了!”
一波又一波不受控制的浪潮扑向她,终于将她淹没。
钟瑞再度清醒时,所有的白家人都坐在床畔,喜气洋洋的。她的孩子在她身边睡得正熟。
“是个女孩儿。”钟绮对女儿微笑着,心疼的抚摸她苍白的脸颊。“她好可爱呢。”
钟瑞侧脸,满含惊诧地盯着那个毛毯包里的小东西瞧。这孩子有张她怕见过最完美、最可爱的小脸;她头顶的毛发及浓眉是黝黑的,皮肤有点儿皱皱红红的。小婴儿鼻子抽搐一下,缓缓张开小口打个无声的呵欠,末了不忘扁扁嘴儿。
钟瑞瞧得入迷。
她这才发现大伙虽都聚在她床边,但却静得可以。想来,是怕呼到她们母女俩吧?
好小心地伸出手,将婴儿轻轻地勾入臂弯中。指尖又谨慎、又好奇地触着婴儿的脸颊,细细品味那分纤软如羽的感触。
“娘,她是我的女儿也。”无法形容的惊叹与满足充斥了她全身每一处细胞。
“是啊,也是咱们白家的女儿。瑞儿,你打算给她取什么名字?”白驿南爱这个孙女爱得不得了,瞧他盯着婴儿迷恋不舍的表情就知道了。
先前他们总算达成胁议,让钟瑞自行决定孩子的姓氏名字。
婴儿毫无预警地开始啼哭,暂时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刘清妹帮忙她坐起,示意男人拉出去。尔后将婴儿稳妥地放至她的怀中,敞开她的衣襟。
贴近母亲的胸前,小婴儿及钟瑞都依本能地配合起来;没一会儿,小婴儿便开始“大快朵颐。”
“乖,乖。”她笨拙地轻拍女儿的后背。“不用急,乖。”
刘清妹教导她如何将孩子换手拥至另一边,以便喂奶;她的胸前女儿贪婪用力的吸吮而刺痒微痛,可做母亲的,谁会在乎?
“钟情。”钟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害刘清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接着方恍然大悟。
“她叫做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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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情有母亲翡翠似的绿眼,及父亲貂墨似的黑发,甜蜜蜜的酒窝令嫩颊生花。才几个月,小小的人儿就懂得用水亮亮的大眼睛瞅得人心生怜惜,一展笑颜又让人心花怒放。
“叫舅舅,舅舅,来,舅——舅。”尼克逗着小外甥女,欲罢不能。
小钟情哪懂得这许多?她冲着尼克又是一笑,笑得他神魂颠倒。
“最近工作顺利吗?”钟瑞满足地看着他们一块戏耍,心底却有一丝遗憾。如果抱着小情儿的人是沙尔——“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尼克点着小钟情经开的粉嫩手指儿。“妹子,她可是‘国色生香’也!”
“国色天香。”钟瑞摇头纠正。尼克的汉语腔已是又溜又标准,偏对成语没有天分、又不死心。
“哦,嘿嘿,‘国、色、天、香’。尼克香香小女婴的脸儿,对她扮个鬼脸,果然又逗出一朵笑容。
“这么喜欢就赶快成亲,生一个玩。”对哦,她这小哥都二十六了,咦?那克里夫不都二十八岁了?
“有些事急不得的,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尼克耸耸肩,转换话题。“怎么没见到那位阙家先生?他不追你啦?”
“他追不追都没用。”钟瑞不在意在答道。“阙家捎了口信来,说阙家老爷子卧病在床,要他赶回去。”钟瑞并不想提及阙孟圣临走前依然次次向她求婚,却都被她一一婉拒。
“瑞,你想不想到哈尔滨那儿住住?”尼克提出一个建议。“克里夫一直都挂念着你们也想看我们的小情儿。”
钟瑞颔首。“也好。”
现在经尼克这么一说,钟瑞便对未来的打算更加确定。原先她就打算带着女儿搬到哈尔滨,它是个国际性都会,混血儿比比皆是,钟情的黑发绿眼便不会显得太地突兀。“伦哈卡贝”这一方世界不是不好,而是外头的视野却为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