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朗原本担心秋娘知道这件事情恐会发病,却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坚强许多。
“谢福不会做这种事情。”她低低的说。
“我知道。”
秋娘瞅着他半晌,“还要多久?还会有多少意外?我快承受不住了。”她的声音颤抖,却连滴泪也没流,“莲儿从小就服侍我,她……我们只是平常庄稼人家!我们……”
“秋娘,这我都知道。”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很快。就这几日。”他附在耳边细语:“这是个意外,的确是的。该讨的公道,我一分一毫也不会错过。”
秋娘愣愣地看着他,她这样聪明机灵,却莫名地信任他。“我相信。”
她恐惧数日,忍冬害怕极了,定要跟她睡。
她这身子能保护谁?她苦笑,却还是让忍冬睡在床侧。
最少,可以帮忍冬挨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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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睡得正熟,谷梁朗摇醒她,“秋娘。”
她睁开眼睛,见着他含笑的容颜,觉得很安心,他也摇醒忍冬,要他噤声。秋娘这时才发现身边有许多黑衣夜行人,他点点头,一个夜行人拿起黑斗篷裹住忍冬,他也同样的裹住秋娘,抱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他的胸膛如此宽阔。
多少年没走出这房间了……晚风徐徐的吹拂她的脸庞,几个纵跃,她的心提在喉头,又是战栗又是兴奋,连行走都有困难的人,这样的感觉,好似飞行一般。
他们默默的潜入佛堂,娘亲脸上蒙着面纱,静静的敲着木鱼。
“跟夫人禀明了么?”谷梁朗悄悄地问早到的同行。
“说了。”同行有点头疼,“她连话都不回,就只是敲木鱼。”
谷梁朗有些啼笑皆非,轻轻的将秋娘抱放在蒲团上。“忍冬,”他唤着还没完全睡醒的小男孩,“姊姊交给你照顾了,我要去打让你们害怕的坏人,知道么?”
忍冬揉揉眼睛,困惑着,“坏人?大夫……”
“叫姊夫吧!”他摸摸忍冬的头,望了望秋娘,一笑出去。
秋娘也含笑,“来,拜见娘亲。”他们的母亲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敲着木鱼。
忍冬向来害怕这个不笑的大娘,瑟缩到姊姊的怀里,“姊姊……大夫怎么变姊夫了?”
秋娘脸红了红,“这……这慢慢再告诉你。”
忍冬还没有完全睡醒,转头看看阴森的佛堂,“姊姊,姊夫打什么坏人?怎么打?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是谁?”
“黑衣服的人么?”秋娘微笑,“应该是段剑门的人吧!”她常常失眠,已经习于黑暗,刚刚看到他们的衣服上,阴绣着“段”。
“段剑门?!”乙忍冬的眼睛都亮了,“啊~~我知道!茶馆说书伯伯说过段剑门传奇的段子哩!喝!千里救危主,国倾扶新帝;十步杀一恶,千里不留行……”突然想到露了逃学去听说书的馅,忍冬赶紧捂住嘴。
“你喔……”秋娘轻轻敲敲他的头,“嗯,等了这么些时候,子霁……我是说,大夫,大概就是在等这些援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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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得太迟了。”谷梁朗皱皱眉头,“为什么悬宕将近两个月?”
段钤叫屈,“你还嫌慢?大哥,赵州离这儿多远哪!我们还要集合部署,忙着断他们后援,扫了多少残党你知不知道?杨柳去真的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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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没猜错,”秋娘微微一笑,“杀了邻镇官差的江洋大盗赤练蛇一帮人,已经潜伏在我们谢家庄了。那些新仆役应该都是。”
忍冬脸一白,缩进姊姊的怀里。
“别怕。”她温言安慰,“段剑门的英雄不就来了?他们应该会寅夜出击,趁他们在睡梦中一举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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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火光、呼喝声四起,段剑门形同劫营,这些默默隐藏形迹的匪类在睡梦中被惊醒,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已被擒,要不就是力战后或伤或亡。
谷梁朗仍然镇静地站在院子里,身边的纷扰似乎不动于心,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管家。“杨柳去,你也该现形了。”
老管家扯去胡子,露出一张年轻却残忍的脸,“你是谷梁老头的小鬼?谷梁老头不是装圣人,要你别报仇,你来寻我什么晦气?早知道当初宰了你就没事儿。”
谷梁朗不受激,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寻仇。只是留着你,不知道要伤多少无辜百姓的命。为什么杀莲儿?一个小婢女碍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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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坏人要杀莲儿?”忍冬揉揉眼睛,他和莲儿感情一直很好。
“……意外吧。”秋娘轻叹一声,“那些匪类大约闷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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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杨柳去不耐烦地道,“闷太久了,连窑子都没得逛,那群该死的东西!我也罚过他们了。”他狞笑,“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你就为了她来寻我们晦气?”
他淡淡一笑,凝神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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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坏人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忍冬一扁嘴。
“……大伯的关系吧。”秋娘苦涩一笑,“他大概和这群匪类早有来往,官府剿匪,匪帮只好找他投靠,他既不想收留在自己庄子上惹麻烦,又恼我总是不死,索性送来这里。若匪人杀了我,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此处产业,又可安顿匪帮,当真是一石二鸟……”
“姊!”忍冬惨叫一声。
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只觉得扑到自己身上的小身体软瘫下来,手一摸,一掌的血。
秋娘愣愣地抬头,木鱼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停了,他们的娘亲拿着利剪,上头还滴着血。
“娘!你为什么……”她心头发闹,却命令自己要沉着,“你……”
“不要叫我娘!”谢夫人脸上的面纱早就不见了,她阴沉的脸令人不寒而栗,“我早该将你淹死在水盆里!高嬷嬷那废物!我要她去买个男孩子,买你这赔钱货做什么?要不是谢三那废物抢下你,我早淹杀了你,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
高嬷嬷?投井自杀的高嬷嬷?她想起打小听见的传说,手脚都冰冷了。
“娘……”她怯怯的开口。
“不要叫我娘!”谢夫人凶狠地叫,“谁知道你是哪个婊子生的野种?你是自找的,如果你不要牵扯到谢郎……你去死吧!”她瞥见蠕蠕而动的忍冬,“就为了你这小杂种,我得等这么多年!”她拿起利剪又刺下。
这次还没接近忍冬就被秋娘抓住,剪尖刺破了她的手,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痛,或许她的心已经碎裂开来,本能却让她不顾命地面对这个疯狂的女人。
秋娘用惊人的力气抓住剪刀,“娘,谢郎是大伯父吧?杀我有什么用?现下你杀了我和弟弟,你能逃开么?门是从里面闩住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动手?”
“等我杀了你们,再放把火。”她嘴唇微微上扬,“我看谁会碍我的事!”
她真的疯了!
只见谢夫人一脚踢开秋娘,抓起已经不动的忍冬又要刺下,秋娘奋力撞倒她,抱住弟弟滚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