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澐凌来到前厅,恰好和一脸表情古怪的郝自在擦身而过,老人家没空和她打招呼,尽顾着往后头跑,那表情活像是在逃难一般。
逃难?!傲澐凌不解,将视线巡回前厅,只看到一个背对着她正在欣赏墙上字画,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
听见背后有声音,那姑娘旋过身来,只见她杏眸樱唇,腮若雪梅,身段似柳,袅袅娇娇,算得是个可以登上台面的艳姝。
可不管对方生得漂不漂亮,傲澐凌在面对陌生人时都只有一种表情,一种冰冷遥远,凡事与她无关的表情。
见傲澐凌不作声只是冷觑着她,那姑娘反瞪了回去,并暗暗估算起在这个家里,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身分?
陌生姑娘轻咳一声,决定先弄清楚这冰冷冷的漂亮丫头在这儿的地位之后,再来决定是该给点甜头还是下个马威。
“你是‘自在居’的丫鬟吗?”
冰丫头摇了摇头。
“亲戚?”
冰丫头冷冷地再次摇头。
“路过的?送外卖的?上门推销生意的?”
后头的问句傲澐凌连头懒得再摇了,亏这姑娘生得还不错,但脑子肯定是有病,这儿是处荒谷高原,有哪个笨蛋会来这里路过或送外卖?
“什么都不是又不说话,敢情你是个哑巴,是来求医的?”
“我不是哑巴。”傲澐凌终于开口。
“哇哇哇!你还真的会说话耶!真好真好,不管你是啥,至少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有人可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了。”如果没人可说话,那是会死人的!
“住?”一串话里,傲澐凌只锁住了这个字。
“是呀、是呀!”
那姑娘咧嘴笑,笑得喜上眉梢。
“告诉了你也无妨,我叫白巧儿,是刚被恩公从皇城里给救出来的。他为了救我,龙潭虎穴也敢闯,皇帝的女人也敢抢,在那一路上,恩公对我百般照顾,嘘寒问暖……哎呀呀!同样是女人,你一定知道的嘛,谁教我生得这么漂亮,让恩公不得不由怜生爱,由爱生火,而我呀,因为这条命是恩公救的,自然日后也只有跟他的份啰……不不不,这话也不对,恩公生得俊俏,本事高,嘴巴又会说话,谁嫁给了他那该叫做祖上烧了香的……”
红云染腮,只顾着说话的白巧儿没发现对方的脸,悄悄地刷白。
“其实呀,在那一路上恩公他……嗯,就一直希望我别喊他恩公,要喊相公,那双好看的贼眼老是滴溜溜地盯着人家瞧,瞧得人家心头小鹿乱撞,但我爹才刚过世不久,这真是叫我很为难的……你说说,若是换了是你……”
“你那恩公,叫做祁风?”冰丫头终于肯多说点话了,八成是乎日话说得太少,中气不足,声音甚至还微微发颤。
“是呀!”
白巧儿昂颈点头,神情骄傲。
“他的名头可响亮了,人称‘飙风怪盗’!我跟你说喔,凡是恩公看上的宝物,从来没有一样可以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喂喂!你要去哪?我……我话还没说完耶!”
白巧儿冲出“自在居”,只来得及看见傲澐凌跳上赤霄的背,策马快奔离去的背影。
好半晌,白巧儿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冒出一阵尖叫。
“强盗!小偷!快点来人呀!有人偷走马了!”
先从石屋中跑出来的是郝自在,然后是衣衫不整的祁风。
“怎么了?”郝自在先问向白巧儿。
“郝大伯呀,都是巧儿不好,明明看见了那小女贼,还当她是‘自在居’里的人,和她聊了好半天的话,甚至当她是送外卖的,却没想到……”白巧儿哭丧着面容,“她竟然骑走了恩公的马。”
“赤霄?!赤霄被人骑走?”祁风环顾之后满脸困惑,“怎么可能?除了我之外,赤霄根本是从不听人指挥的。”
“是真的,恩公,你要相信我!”白巧儿努力辩清,“一定要信我,赤霄真的是没反抗,乖乖地就依了那女贼的,那丫头不爱说话,一张脸冰冰冷冷的像个死人一样……”
“澐儿?是澐儿吗?!”
祁风大惊失色,箝紧白巧儿肩膀直晃。
“你说澐儿骑了赤霄下山?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走?又为什么要走?除非是……难道是……”
他一咬牙,粗话出口,“他娘的!你到底是和她说了什么?”
从未惨遭男人如此“蹂躏”的白巧儿又是害怕又是不敢相信,老天!好可怕!眼前这……这真是她那潇洒不羁、斯文儒雅的恩公大人吗?
“快点回答我!”祁风一阵虎吼,“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山脚下去!”
好……呜呜呜……好可怕哟!白巧儿想起了好色的皇帝,心中后悔万分。
“我……我只是说,一路上你都要我别喊恩公,要我喊……喊相公的……”
“可恶!你花痴闹够了没有?我什么时候要你喊相公的?这世上唯一能喊我相公的只有澐儿!只有澐儿!你听懂了没有?我真后悔当初没听赤霄的,把你给毒哑了算了……”
懊恼不休,偏偏家里除了赤霄只剩一头老黄牛,若想骑老黄牛追上赤霄,那许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
祁风左思右想,愈想愈恨,却隐隐然觉得此事不对。
勃然回首,他看见那正在掩嘴窃笑的郝自在。
“这事有问题,师父,三个月期限未到,咒语未除,何以澐儿没被吸回我身旁?还是说这阵子你又另外帮她想出了解咒的办法?”该死!他从没有过一刻,如此地怀念“形影不离章”的烂法术的。
“不干我事、不干我事,真的不干我事的!”郝自在摇手辩白,“乖徒儿,是你们自个儿靠‘努力’解了咒术的。”
“我们自个儿?”什么意思?
“是呀!”郝自在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那个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其实‘形影不离章’还有一个可解之法的吗?那就是……呃,被印下的男女得以燕好温存来解咒,肉体一俟相连,印证自得除尽。你还真是够本事了,不出三个月,就把人家的冰山给融尽了呀……”
第九章
历时一个月,千辛万苦、风尘仆仆的祁风终于来到江南。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先是骑牛,再是和人换驴、换骡,到了山脚下后,终于能再买到马,但和他惯常的坐骑比起,他老有种误骑了蜗牛的想法,而终于,在一路换马兼跑路的不断挫折后,他那心上人的居所,终于遥遥在望了。
山深树密后是豁然开朗,在那突起的小山丘之上,触目尽是迎日呵笑着的小小雏菊,山丘正中央,有方矗立的花岗石,石上有着早已淡去字迹的碑文。
一到了山丘上,祁风东不看、西不瞧,先一脚狠踹向那在雏菊间闲溜达扑蝶玩耍着的红马。
一脚踹,四脚闪,“飙风怪盗”这一脚扑了空,只惹来了马儿的喷鼻蔑嘶。
“笨马!”祁风破口大骂,“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赤霄昂首,一个喷鼻。
“成!我知道你聪明,懂得要先讨好澐儿,因为她迟早会是你的女主子,但胳臂肘怎么可以往外弯……噢,对不住,忘了你是没胳臂肘的,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我总是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主子,你怎么可以在我的女人生我的气的时候,听她的话,把她给带走?”
赤霄喷气,用蹄刨地。
“你是说她很伤心?我也知道,但她误会了嘛!你是一路看着我带那花痴回到山上去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根本什么都没的,你不会告诉澐儿吗?噗!忘了你不会说话,但至少你可以假装跑错方向,一个不小心又跑回我身边呀,这也不会,亏你还是‘飙风怪盗’的坐骑……什么?你不敢,怕她把你抓去炖汤?笨!我会连这个都护不住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