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呼呼的红豆馅在他嘴里化开,他大赞好吃。
“真棒!太好吃了。”嘴里还嚼着呢,手已经往纸袋里搜出第二个了。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很少看见男人这么爱吃红豆饼的,他算是让她见识了。“你喜欢吃这个?”她半讽刺地问。
“所有的点心我都喜欢。”他毫不害臊地回答。
“包括巧克力?”
“尤其是巧克力。”他微微笑。
不知怎地,汪蓝总觉得他嘴角牵扯的弧度看来有点邪佞,她脸颊微热,忽然联想起那天他是怎么舔吻着她手指上的巧克力残屑。
她怔怔地看着他吃红豆饼。
“怎么?你也想吃?”他误解了她迷惘的眼神。
“嗄?”她一愣。
“想吃就去买啊!很便宜的。”
“我没带钱。”
“这样啊,那真可惜。”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继续享受美味。
这漠然的反应令汪蓝瞠目。就这样?他不请她吃一个?一般人都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可是这男人好像并非寻常人,他自顾自地吃着红豆饼,吃得津津有味,开怀自在。
他居然对她……视若无睹?
“咦?”过了好片刻,他才总算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惊讶地抬头看她。“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继续跑吗?”
她差点没跌倒。
“我、我——”窘迫、不安、气闷,她第一次明白原来遭人冷落的滋味竟是如此复杂难堪。
“你慢跑啊!拜拜!”他潇洒挥手送行。
她恨恨咬牙,有股想仰天长啸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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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蓝变了。
从小到大,她对周遭的一切人事物总是淡然的,带着一种气煞人的漫不经心,她的父母甚至曾怀疑过她有轻微自闭症的倾向。
但她没有自闭症,若是对方愿意忍受她贫乏的社交技巧,也勉强能交到几个朋友,比如赵蒂蒂和李丹蔻——虽然多数人将她们之间的友谊定义为怪胎女的气味相投。
即使是跟两位怪胎好友相处,她粗线条的反应也偶尔会惹恼她们,她尽量想改善,却实在改不了对人际关系毫无兴趣的本性。
可是最近,她似乎有些变了,粗到可比电缆的神经一夕之间忽然变细了,还莫名其妙弯弯曲曲起来,介意起新邻居的一举一动。
她强烈地意识到黎明淳的存在,从来不曾对人类行为进行分析的脑袋,也开始挪出一点点空间,容纳他的影像及言行。
上课的时候,她脑海会忽然闪过他的笑容,做实验的时候,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居然让她想起他暧昧的表情;捧着期刊论文阅读,耳畔竟然偶尔会飘过他说过的话。饭后看到点心,有股他即将要伸出手来跟她抢食的错觉。
真是奇怪,奇哉怪也!
心神不定地上了一天班后,回到家门外,她会惊觉自己站在篱笆边发呆,好像在期待隔壁的大门碰巧开启,而她与他不期而遇。
她在做什么?她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应该是巴不得愈少与他碰面愈好的啊!愈是碰不着面,她就愈不可能与他发展出什么关系,就能光明磊落地对那个塔罗大师的预言嗤之以鼻。
她汪蓝,会爱一个男人爱到发疯?开玩笑!
她撇撇嘴,开门进屋,像往常一样换上便服,简单为自己做了顿晚餐,吃完饭,洗完澡,端了杯红酒倚在落地窗边,一面喝,一面翻阅一本新鲜出炉的英文科学期刊。
明月浮空,疏影横斜,院落里一丛白玫瑰在夜色里吐露幽芬。
汪蓝专心阅读期刊,正读到兴致浓处,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响。
她茫然抬头,原来是隔壁车库开出一辆白色跑车,而黎明淳正推开门篱走出来。
跑车拉下车窗,探出一张精致秀颜。
黎明淳低身俯望她。“小心开车啊,亲爱的。”
“嗯。”美女颔首,娇娇地噘起艳红的唇。
黎明淳会意,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她这才娇笑着开车离去。
他微笑目送,直到那白色车影在黑绒夜幕里完全淡去了,才转过身。
“汪小姐!”他发现她了,笑着打招呼。“晚安啊。”
“晚安。”她愣愣回应,犹豫片刻。“刚刚那位是你女朋友?”
“算是吧。”他随便点个头。
“你有女朋友了?”她一时惘然,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
他有女朋友,这代表塔罗大师的预言不准,她可以不用杞人忧天了。照理说,她应该感到开心,胸口却奇异地有些闷。
“你们感情很稳定了吗?打算要结婚了吗?”她追问。
剑眉一挑。“怎么?你有兴趣?”
又说她有兴趣?她才没有呢!
“也没什么。”她故做镇定。“我只是想,如果她是你女朋友,以后看见她在你家出入就不用大惊小怪,以为有小偷。”
“这样啊,那你的确不用大惊小怪,以后你会常常看见她。”他顿了顿,嘴角诡异一扬。“也会经常看见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
“我的女朋友,可不只Vivian一个啊!”他朝她笑着挤眉弄眼。“晚安喽!”抛下震撼弹后,他潇洒摆摆手。
汪蓝惊愕地瞪着他进屋。
她方才没听错吧?他不只有一个女朋友,而是有很多个?他原来是个花花公子?那个塔罗大师居然预言她爱上一个花花公子?
这简直莫名其妙!
汪蓝猛然掷开期刊杂志,气呼呼地跳起身,双手环胸,在草地上来回踱步,愈想愈觉得火大。
忽地,隔壁落地窗拉开,黎明淳好听的声嗓再度扬起。
“对了,汪小姐,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她顿住步履,缓缓旋过身。“什么事?”
“麻烦你,以后遇到我那些女朋友时,千万别告诉她们还有别的女人存在啊!”他双手合十,略带孩子气地求着她,颊边两汪梨涡,淘气地若隐若现。
她狠狠瞪他。“我没那么多嘴。”
“那太好了!感谢帮忙。”他帅气地行了个童军礼,眼光一落,触及她踩在草地上的赤裸纤足。“你在做健康漫步吗?”
“健康漫步?”
“你的脚,没穿鞋。”
“嗄?”汪蓝愣了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气恼过度,竟忘了穿鞋。她缩了缩脚趾,忽然觉得脚底隐隐刺痛。
“偶尔踩踩地的确对健康很有帮助呢。加油吧!”他笑着进屋。
确定他在视线范围内消失,她立刻腾空疼痛的那条腿,狼狈地跳回窗边坐下,然后捧起被尖石子刮过的可怜脚掌,审视那道深凹的红痕。
“笨蛋!汪蓝,你是笨蛋。”她喃喃自嘲。
他不但是个花花公子,而且显然对她毫无兴趣,唉……
等等!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居然自怜自怨?
汪蓝呆张唇,又是生平第一次,领会这女儿家幽微的心情。
暮鼓晨钟,在她脑子里沉沉敲响——不妙,真的不妙,大大地不妙!她不对劲,真的不太对劲。
她变得不像她了。她居然为了个男人心神不定。
一念及此,汪蓝忙捧起红酒杯,一饮而尽。一杯不够,她又斟了一杯,仿佛身陷在沙漠中焦疲不堪的旅人,不惜饮鸩止渴。
没问题,她没变,就算变了又如何?她只是对他的事比较敏感而已,不代表她会爱上他,还爱到没理智。
之所以会对隔壁的男人感到介意,可能是他那人本来就怪吧!哪有人吃点心吃到人家手指上去的?她不对他印象深刻才怪。何况他又因缘际会搬到她隔壁,仿佛什么命定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