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然不是巧合,只是偶然而已。
只要机率不是零,这种事就有可能发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点也不奇怪。
经过一番条理分明的自我安慰后,汪蓝总算感觉比较舒坦了,她对自己满意地微笑,重新拾起科学期刊,刚翻开一页,隔壁传来一阵悠扬琴声。
他会弹琴?她好讶异,没想到那外表玩世不恭的男人竟有此等才情。
不过就算他会弹琴又怎样?不关她的事,她可不会因此提高对他的评价,除非……
她蓦地一震,警觉琴声转了调。
那清澈如天籁的琴音,优美甜蜜的曲调,他弹的,正是她婴儿时期最常听的摇篮曲,第一首学会的英文歌——
Fly me to the moon
命定的预感如落雷当空劈来,她惊骇不已。
第三章
每天听黎明淳弹琴,成了汪蓝的习惯。
不知怎地,她像着了魔一样,入夜以后,总会悄悄坐在院落边,一面读书,一面聆听着隔壁传来的琴声。
他似乎很爱弹琴,每天都弹,假日若是在家,也常断断续续听见他弹琴。
有时是古典名曲,有时是流行爵士,更多的时候,是即兴来上一段旋律,或活泼,或感伤,变化多端。
这些仿佛天外飞来一笔的即兴创作,总能惹得她会心一笑。
还有啊,他天天都弹那首“Fly me to the moon”,用各种方式,有时节奏轻快些,有时悠慢些,有时是慵懒的爵士,有时搭上电子鼓声,成了狂野的舞曲。有一回他甚至还别出心裁,将旋律混在一首古典钢琴曲里,教她赫然发现时不觉咋舌。
于是,在那悠扬的琴声里找“Fly me to the moon”的旋律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每天他开始弹琴时,她总会想,这次他会用哪种变调的方式来弹这首曲子?又或者,将那旋律藏在哪首名曲里?
好似寻宝一样的感觉。
他将炫目的珍宝,藏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里,而她,以心灵为地图,以双耳走路线,一步一步,接近即将夺去她魂魄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
每一天,她的心都比前一天提得更高,每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更靠近一些、更沉醉一些。
每一天,她都像歌词中的女人一般,感觉自己飞上了月球,翱翔在星星银河间,撒娇地期盼着能和最爱的男人携手共舞……
老天,她疯了!
恐慌,在汪蓝四肢百骸间缓缓蔓延,一日一日,慢慢浓得化不开。
她怕,真的好怕。从小到大,不曾有过这样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感觉,她愈来愈觉得把握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天来,她在清晨慢跑时常会遇见他,虽然总是憋着一口倔气,告诫自己不可与他多交谈,但就算不理会,一颗心仍是强烈意识到他,然后偷偷懊恼着他对她的毫不介意。
他对她没兴趣,她却总是挂念着他,这景况,令她不得不感到些许的难堪与郁闷——
正当汪蓝心神不定的时候,屋内的灯光蓦地灭了,隔壁的琴声也乍然止歇。
怎么回事?她眨眨眼,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好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停电了。
她站起身,就着屋外黯淡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在橱柜里翻找着手电筒。
好不容易,在一片漆黑中她翻到了手电筒,取出来,推开开关。
没动静。
她蹙了蹙眉,再重开一次,手电筒依然不肯发亮。
该不会电池没电了吧?她叹息,屋内莫名其妙停电,手电筒又罢工,真可谓屋漏又逢连夜雨。
“嘿唷~~隔壁的小姐,汪蓝唷!”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唤。“哈罗~~我亲爱的蓝蓝~~你在家吗?”
是黎明淳。
汪蓝心一跳。他在乱喊些什么?谁是他亲爱的了,竟喊得如此亲密!
她又气又恼,脸颊偏偏不争气地发热。
“有什么事吗?黎先生。”她探出落地窗,端出一张霜凝冷颜,望向站在自家院里的男人。
“借问一下,你家也停电了吗?”
“嗯哼。”
“又没打雷没台风的,为什么停电?”
“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也不知道?也罢,可能是哪里挖路不小心挖到电缆了吧?只好忍耐喽!”他半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就要进屋。
就这样?她微嘟唇,不是滋味地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身影,终于,在那挺拔的身躯进屋的前一秒,她忍不住开口。
“喂!”
“咦?你叫我吗?”黎明淳回过头。
夜这么深,四周一片漆黑,杳无人影,她不叫他难道叫鬼?“对啦!”
“真的叫我?”他好惊奇,旋过身,双手交握胸前,月光掩映下一张俊脸闪烁诡谲的笑意。“总是高高在上、对我爱理不理的女王陛下竟然也有主动与在下攀谈的时候?怪不得今晚好端端的会停电了,原来早有异象啊。”
他讽刺她?
樱唇愤慨地缩回,从微噘改为紧抿。
是谁对谁爱理不理啊?她不主动跟他说话,他就不会自己找藉口来敦亲睦邻吗?男人本来就该扮演主动的一方啊!除非他对她没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本来就对进一步认识她没多大兴致。
可恶啊!她绷紧身子。
“女王陛下有何吩咐?请说。”他丝毫没察觉她的怒气,没神经地谑问。
“我家停电了。”她一字一字强调。
他扬眉。“我知道啊!”
“我的手电筒也没电了。”
“哇!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说出她的心声。
她横他一眼。
“然后呢?”他笑容可掬地问。
然后?居然还问她然后?“我在想,你家可能有多余的手电筒……”
“只有一支。”他干脆地拒绝。
眼角一抽。“或者有备用的电池……”
“只够我自己用。”
她瞪他。
“抱歉,帮不上忙。”他摊摊手,一副好遗憾的样子。
“蜡烛呢?打火机呢?”她不甘心地追问。
“这些你家没有吗?”他眨眨眼,吹了个长长的口哨。“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家里没准备蜡烛。”
当然有。只是她不想找出来用。
这笨蛋!难道他就不会说一句——一个女孩子家待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实在太可怜了,来吧,欢迎到我家坐坐。
她敢打赌,凭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如果今天住他隔壁的是他有兴趣的女人,他早就趁此机会打蛇随棍上了。
只是对她,他不但毫不同情,还冷淡地嘲笑她。
实在太气人了!
“现在离睡觉时间还早,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没事做。”虽然实在非常不情愿,她还是主动从两排密合的齿缝间硬生生吐落话语。“可以到你家借光线一用吗?”
“到我家?嘿,我没听错吧?汪蓝小姐想到我家?当然可以啊,这可是在下的荣幸呢!”都到这地步了,他还不放过戏谑她的机会。“请进请进,欢迎欢迎!”
总算能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了。
为了那再也压不下的好奇心,汪蓝决定自己可以稍稍忘记身为女性的尊严,随手抓起一本科学期刊,趿上拖鞋,便往隔壁走去。
他打开门篱迎接她,还故意绅士地弯了弯腰。“女王陛下请。”
“不要这样叫我!”她没好气地。
他轻声一笑,沙哑性感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搔弄她心窝。
她心跳顿时加速,蜜颊发烫。
踏上玄关地板,迎面映入汪蓝眼底的是一片朦胧温暖的烛光,屋内的每个角落搁满了各式各样的烛台,每一盏,都在静夜里摇曳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