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脚踢得重了,青衣男子溢出一声呻吟,在地上扭了两下,却起不了身。
莫十五拿过手铐脚镣,把他牢牢锁住,撕下一角青衣塞住他的嘴。
把青衣男子摔上石床,莫十五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朝月怜伸出手:“我们走吧。你要紧跟着我,但如果有人挡路,动起手来,你就别离我太近。”
别离他太近?他又来了。“知道了。”她握住他的手,思考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两人定到牢门口,莫十五忽道:“对了,你等我一下。”
他返回石床边,一把扯起青衣男子,除下他口中的布团,恶狠狠地问道:“你们那个一身白衣、讲话阴阳怪气的师兄,叫什么名字?”
背筋被牢牢掐握,青衣男子痛得冒冷汗,动也不能动,答道:“贺……贺连衣。”
“嗯哼,”暗暗记下了。“还有那个拿赤鞭的少年,他的名字呢?”
“他……他叫……白……白克尔。”
“白克尔?真是怪名字!”
“你问他们的名字干什么?想报仇吗?可是你的伤……”他连走路部不太稳了,还想着要报仇啊?
贺连衣、白克尔……莫十五默念了几次之后,重新把布团塞回青衣男子口中,往墙角一揖,摔得他人事不知。“山水有相逢,江湖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等我养好伤、武功练得更高强,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他伸手抚上胸腹间的掌伤,侧头看了她一眼,咬牙道:
“贺飞鱼就不必说了,那个白克尔,将来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他?他不算很坏吧?”那时是他阻止贺连衣伤她的。
“怎么不算?他、他他他……他搜你的身欸!”莫十五还在记恨,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气是羞。
“……他还算君子啊……”她双手抚着套在上臂的一对金镯,那是朱袖送她的,白克尔搜身时明明摸到了这对镯子,却没有把它们拿走。
正在开门的莫十五闻言回过头,神情古怪:“你……说他君子?”
莫十五看着她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想往后退。
“你说他君子?”他咄咄逼人,又问了一次。
“因为他……”
她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就紧张兮兮地握住她的手。“你……你不可以反悔!”他大声道。
“反悔?”她不解。
“你一直帮他说话……为什么呢?”莫十五咕哝着,那小子面目清秀,长得比他好看多了……“你不会对他有好感吧?”
“好……”好感?对那个少年?他这算吃飞醋吗?
“可是你刚刚才说喜欢我的,也为我掉了好几次眼泪……”他黑眸含怨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表情居然显得有点委屈。
“我没有要帮他说话,也不会对他有好感。”她耐心道。
“真的?”他抱着铁栏杆,很脆弱地问道。
“真的。”她扯起他往牢门外走。
“可是我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踏实……”
她停下来看他,牢房前的甬道中,微弱的月光映出他伤后苍白的面色,让她恼了起来--他是在耍赖,还是真的在烦恼?
“月怜?”可怜兮兮的声音。
“嗯。”她声音不自觉放软。
“你喜欢我吧?你有喜欢我吧?现在不必作戏给人偷听了,我也没在吐血……你可以老实告诉我吗?”
他忐忑地看着她慢慢睁圆了杏眼,心口扑通乱跳。一直认定她对自己死心塌地,现下实实在在问出口了,才惊觉--真正死心塌地的是他自己啊!
“我……我是喜欢你啊。”她微赧,又补充道:“不过我从没喜欢过谁,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真的喜欢……”
“算!算!当然算!”她前半句话让他笑咧了嘴,旋即精神百倍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你会心疼我,还说要死一起死,又为我落泪,还让我抱着你……当然是真的喜欢啊!你喜欢我!你承认了!你喜欢我!”
那么高兴吗?拉着自己的手因喜悦而颤抖,让她心头一阵暖。
两人摸索着,定到了甬道尽头。看着外头透入的火光,莫十五停下脚步,望向月怜,低声道:
“我一直想亲亲你。”
她一愕,两颊瞬间染上酡红。“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时机不对吧?
“躲进山洞里那一夜,我比你早醒来……看着你的睡脸,我差点就要偷偷亲你了。”他苍白的面上没有血色,虽然带着微笑,神情却非常认真。“可是我忍住了。一方面是怕你生气,一方面我却是想,我跟你,将来日子还长着,第一次亲你,绝对不要用偷的。”
他明明没有离她多近,她却感觉到呼吸困难,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吸光了。
见她不答,他一手紧握长剑剑柄,一手慢慢环上她肩膀,把她拉近,下巴轻抵在她额头上。“我师父常说,人生命中有很多遗憾,都是因为‘将来日子还很长’这种念头造成的。今天不做,想说还有明天;明天错过了,反正还有后天、大后天……到后来,不知不觉地老了,浑浑噩噩就这么死去,再怎么简单的事、再怎么后悔,也都没机会去做了。”
他的喉结随着话音在她眼前振动,他的心隔着胸膛在她颊边怦然。月怜咬着下唇,心底泛起莫名的情绪。
“我不觉得我们闯不出去,也不觉得我的伤重到会要我的命。我有预感我们两个都会长命百岁。我要带你去很多地方玩、要让你见见我师父、下次过生日还要吃你煮的猪脚面线……”他又握了握剑柄。“但是……但是,我现在想要亲亲你。”
“现在……吗?”她如吐呓语,耳里如雷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现在。”他脸色愈来愈白,掌心额角都是汗。
她动也不敢动,他的唇慢慢下移,先在她额前轻轻一贴,接着点吻上她鼻尖。
“十五……”他微带紧张的动作让她更加紧张,开口唤他的声音又嘶又哑。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姑娘家……”他不知道怎么做,只是顺着心底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轻吻着她脸颊。她靠在他怀里的身子又单薄又柔软,让他觉得她好小、好娇弱,心里又怜又爱又惶恐,血液冲上脑袋,整个人都在燃烧。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脸缘,颊面与她的嘴唇相触,苍白的脸一下子红热了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被人亲吻。原来被吻是像这般,让人又热又羞又无力……
当他生涩的吻压上她口唇时,她反手搂住他腰身,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比他五官的线条还要柔软,笨拙地揉着她唇瓣。即使只是轻轻吻着,她还是从他唇间尝到一丝铁锈味--淡淡的血腥气混在他吐出的气息之中。
明白那是什么味道的瞬间,她的心疼得像要捧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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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那头传来阵阵爆炸声,火光立刻随之而起,滚滚烟尘直冲上天。
贺连衣自床上跃起,看见窗外红光黑烟混成一片,立刻披衣而出,在廊间遇上了赶来奔告的白克尔。
“怎么回事?”
“牢房旁屯着去年查扣的一小批火药。”白克尔皱眉:“火势不大,已派人灌救,但黑烟极浓,地牢那一带几乎不能见物。”
“地罕?”贺连衣神色一变:“还不快点过去!别让那小子乘机溜了!”
白克尔望了他一眼。那少年要是真能逃出,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