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不到,这次她站的方向不对,看不清机尾的标志。她摇摇晃晃转动身子,寻找最佳角度。
忽地,她鼻尖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谁啊?”她揉揉发疼的鼻子,低声抱怨。
“是我。”无奈的男性嗓音回答她。
“啊。”她愕然,红唇张成O字形,愣愣地扬眸望向一张端挺俊美的脸庞。“逸航。”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剑眉拧着。
“你真厉害,嘿嘿。”她吃吃地笑了。
裴逸航瞪她,见她双颊红得直比滚热的虾子,眼睛又晶莹像可以挤出一整桶水来,便知她今晚一定喝了不少。
“你又喝醉了。”他低斥,扶着她坐回树下。
“我没醉啊。”她摇头否认。
“你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我想想。”她认真地偏头细想,又翻找了找塑料袋。“我买了一打啤酒,现在剩五罐,所以我喝了……七罐!Lucky Seven!”她兴高采烈地比了个手势。
“你喝了七罐?!”他拉高声调,不敢相信。
“这是第八罐。”说着,她又掏出一罐啤酒,也拿了一罐递给他。“来,陪我一起喝。”
“我不是来陪你喝酒的!”他驳斥。
她不情愿地嘟起嘴。“那你来干么?”
“还用问吗?我担心你。”他瞪她。“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还特别推了晚上的通告赶回家?!没想到你居然不在。”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嘛……很无趣耶。”
“来这边喝酒就有趣吗?”
“当然啦,这里有桐花看,又有飞机可数,很热闹呢。”温雅灿然笑道。“你来看看,这是今晚经过的飞机--”她拉着他凑近树下细瞧。“总共有十几架喔。”
“你啊。”裴逸航轻叹一口气,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不陪我喝酒?”温雅拉拉他袖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啊。我只是想跟你快点和好嘛。”她委屈地拿手指绞弄着他衣袖。“是妙芊教我这种烂方法,不然你去怪她好了。”
“……”
“她说你一定会很紧张,马上跑来救我,然后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和好了。我也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非凡,还--”话说到此,她忽然沉默了,打开啤酒饮了一口。
“别喝了。”裴逸航抢过啤酒罐。“再喝下去你会真醉的,到时候又吐在我身上。我可不想又那么倒霉。”他碎碎念。
“不会啦。这一次我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吐在你身上的。”
“那可难说。”他瞪她,眼见她嫣红醺然的脸上尽是对他抱歉的笑意:心肠一软,又是一声长叹。“我没气你。我气的……是我自己。”
“为什么?”她眨眨眼。
“如果我没跟你冷战,你也不会用这种烂方法,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他苦笑。“应该怪我太小心眼,脾气太差。”
“哪有?”她睁大眼抗议。“你脾气最好了。”
“小雅……”
“我是说真的!”她急迫地拉着他臂膀。“从小到大,你几乎每一件事都让我,都不跟我争--坦白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圣人一样,如果是其它人,早就打扁我了。”
“谁敢妄想打扁你?”他低声笑。“你可是柔道高手啊。”
“你又笑我!”她捶他肩膀一记。“这只是比喻啊。我是说,没有人能像你这么忍耐我嘛!”
“你知道就好了。”他笑望她,半无奈,半宠溺。
“我当然知道啊。”她无辜地回望他。
他呼吸一乱,忽地无法直视那既澄澈又朦胧的眼,别过头。
“喝啦。”温雅抢回他手中的啤酒罐,将另一罐末开的递给他。“陪我一起喝。”
这回他没再拒绝,接过后,拉开拉环。
她满意地点头。“干杯!”
两只啤酒罐在空中相碰,清脆撞击。
有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只是各自默默喝着酒。晚风吹来,摇落几朵白桐花,从空中优雅地舞坠。
温雅摊开掌心,准确地接中一朵,她细细凝睇,忽地开口。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我第一次来这边喝酒?”
“……记得啊。”
“那天我也喝醉了,是你背我回家的。”她转头望他,盈盈一笑。
“还说呢,你爸把我骂死了。他以为是我带你去喝酒的,还拚命教训我小孩子不能喝酒。”
“后来他就知道骂错人了,是我自己想偷喝。”温雅偏着头,回忆当时。“那时候我一直不肯跟你说我为什么心情下好,因为我怕你笑我。”
“为什么?”他不解。
“那时候,学校一直有人传,有个学长喜欢我。那个学长很优秀,功课很好,运动万能,长相也不错,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可是大家都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一温雅顿了顿,饮了一口啤酒,在唇腔里品尝那微苦的滋味。“我听了,真的很高兴。虽然我一开始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还是偷偷注意起他了。经过他教室时,我会特别找他的身影;放学后,也会躲在楼顶看他在篮球场打球……还有啊,每次在成绩公布栏上看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好象也会跳得比平常快。”
裴逸航默默听着,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高中时他们读的并不是同一所高中,他从不晓得有这么一位学长存在。
“……我们经常会在走廊上相遇,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他也回我了。那时候,我好开心啊。”想起年少时的纯情,她淡淡地微笑了。“后来我们偶尔会交谈一下,可能是因为那样,谣言便愈传愈像是真的了。”
裴逸航蹙眉看她。她的意思是,那个学长其实并不喜欢她吗?
“到了那天……对了,我还记得那天的晚霞很漂亮喔,他站在夕阳下叫住我,那一幕真的很像偶像剧的场景。”她笑,以一种嘲弄的口气说道:“他说,学妹,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听了:心跳好快好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以为他要跟我表白。”
“难道不是吗?”裴逸航问。
她睨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像自嘲,更像奇怪他怎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摇摇头,继续说故事。“然后他说,学妹,你很厉害,我好佩服你。接着他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剪贴簿,翻给我看。”
“剪贴簿?”
“嗯。你知道那里头是什么吗?全是有关我的资料!”她涩声道:“报章杂志上的新闻、评论、照片……那本剪贴簿里全是我参加柔道比赛的相关报导--所以我懂了,他不是喜欢我,是崇拜我。他说他也想学空手道,可不知道这么晚学还来不来得及,问我有什么建议--”
温雅停下来,喝干了酒,双手捧着空罐,无意识地转动着。
为什么事情总是这样呢?
为什么男人要不是因为她太强,不敢亲近,便是抱着崇拜的心理拿她当偶像来拜?就算她拚了命地在对方面前掩饰装傻,到后来也总会因某个意外事件显现出真功夫,然后他们便一个个退缩躲远。
就连那么强悍自信的严非凡,一晓得她会柔道,也觉得她和他想象中不符,立刻决定分手。
为什么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总是会一再一再地发生,仿佛生死轮回?
“……我真的受够了。”她颓丧地垂下头,脸颊靠在曲起的膝头上,呆呆地玩着空酒罐。
望着她低郁的神情,裴逸航心中一股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