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爸爸的事是他的罩门,只要不提到爸爸,他就不会生气动怒。
可是……不管他多恨她爸爸,也不能改变她跟爸爸是血浓于水的父女关系这个事实啊。
“你不把爸爸的牌位带来,就让我回东京……”说着,她越觉委屈难受,“我……我想爸爸……”
丧母之后,她就被逼着承受现在的状况,她一直压抑着、一直保有她的坚强,但她也需要诉苦的对象。
在这个时候,双亲是她唯一可倾诉的对象,但他却硬生生地分开了她的父母。
她怨,但她无计可施,因为她甚至连离开这里都办不到。
见她掉泪,久史不知怎地也揪心得厉害。“待在这里,真这么痛苦?”
流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流着眼泪。
睇着她,他心情无由地沉重。虽然他从没说过,但事实上……能把她接到角馆来,他是最兴奋的一个——即使她长得像西宫,身上也流着他一半的血。
她低着头,依然沉默不语。
“你现在受的磨练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我难过的不是那个!”流香打断了他。“妈妈过世后,我以为我是孤儿了,虽然我常跟你唱反调,但其实我很庆幸在这世界上还有我的亲人……”
噙着泪,她幽幽地说:“我不怕受什么训练,或上什么奇奇怪怪的课,我……我只想要爸爸妈妈能在一起,我只想要你接受他们真心相爱的事实,这样很难吗?!”
说完,她掩面痛哭,那颤抖着的肩膀教他心疼。
他对她太残忍了吗?他只顾着恨西宫,却全然没发现她的寂寞、不安及惶恐吗?
突然,他感到内疚。他在万里子姊姊灵前承诺会好好照顾流香,而这样的照顾法就是他的承诺?
“流香……”他轻叹一声,声调梢软,“你父亲牌位的事,我还无法给你任何的承诺及答覆,在我心里有个结没打开,所以……”
睇见他苦恼而歉疚的表情,流香心里的怒气梢减。她皱着眉头,抿着嘴巴,闷不吭声地盯着他。
她看得出来他心中的确有个结,而且这个结可“大”了。
“万里子姊姊离家十八年,却在她死后把你交给我,我想她真正的用意是要你代替她继承她没有继承的一切。天泽流需要正统的继承人,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是天泽家的继承人,你就必须承担一般人所无法承担的压力及委屈。”他声线平静地说。
“我不要……”
“这是你的宿命。”
“我才不相信什么宿命!”她匆地大叫,“我不要继承天泽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只要爸爸妈妈、只要以前的时光……”话末尽,她已泣不成声。
“我只要爸爸妈妈再回来……”她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哭。
“流香……”这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哭,但却是他头一回觉得心慌。
他可以安慰她吗?如果他伸出了关怀的手,那是因为他把她当外甥女看,还是一个无助的小女人呢?
她抽抽噎噎地说:“爸爸好爱好爱我跟妈妈,他……他走的时候,我跟妈妈曾一度以为我们也活不下去了……你不知道爸爸有多爱我们……你……”她再也说不了话,因为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而她的声音也哽咽了。
看见她因为哭泣而抖动着的纤弱肩膀,久史心里一阵揪紧。
不自禁地,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搭住她的肩膀,“流香……”
就在他的手指轻碰她肩膀的同时,流香哇地一声,扑进了他的胸怀,然后畅快淋漓地哭起来。
他先是一震,但几秒钟后,他温柔地将她轻揽入怀。
而在同时,他心底有了个令他自己意外的决定——把西宫的牌位接到天宁寺。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她的“久史舅舅”,还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委托监护人?
他越来越弄不清自己的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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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匠桥 花子舞社
这是一问教授日舞的私塾,教舞的老师是位六十岁的老小姐——花子,而流香就在她的私塾里学舞。
这是她走上继承人之路的基本养成教育,不只日舞,她还必须学习花道、茶道,甚至是佛学。
虽然有点烦、有点累,但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学得驾轻就熟。有时,她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冰雪聪明”感到骄傲。
这天,久史依旧在一旁监督着她练舞。
“流香这孩子果然是万里子的女儿,冰雪聪明,很有潜质……”花子老师曾经也是万里子的日舞启蒙老师,万里子的事,她知道得不少。
看着流香跳舞时专注的模样,久史有点分神。“呃?”
“你……”见他心不在焉,花子老师微微皱起眉头,“你在想什么?”
一没事……”他回复二贝的平静及沉稳,“您刚才说什么?”
她抿唇一笑,“我说这孩子很像万里子……”
“她像万里子姊姊?”久史蹙起眉心,不以为然地一笑,“她比较像西宫吧?”
“她长得是像西宫,不过……有时看着她的眼睛,我会以为是万里子回来了。”
“像吗?”
“倒不是样子像,是……感觉。”花子老师看着正专心跳舞的流香,,她有万里子那种坚毅又叛逆的感觉。”
久史一笑,“叛逆倒是不假。”
她听出他话中含义,会心一笑。“这年纪的女孩是不好懂……”
他的目光停留在流香优雅的身影上,唇边突然扬起一抹淡淡的、温柔的微笑。
花子老师眸光一闪,正巧捕捉到他这个表情。她心里一颤,有种异样的感觉——
活到六十岁,她的眼睛可是越来越精。
当久史看着流香时那种专注而深刻的眼神,绝不只是“舅舅”对“外甥女”那样而已。
不过她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甥舅关系。
流香年轻漂亮,而他也年轻有为,若不说破,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绝配。
继承天泽流对年轻的流香来说太沉重,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帮助她,而久史绝对是万中选一的选择。
站在天泽家多年老友的立场上,她是乐见其成的。
“我说久史……”花子老师淡淡地试探着他,“你二十七了,有对象吗?”
久史微怔,“怎么突然问起?”
“也是时候了吧?”花子老师若无其事地睇着流香,“有人对你提过这件事吗?”
他一笑,“我很忙。”
“再忙,婚姻大事也不能忘了。”她斜睨了他一记,“跟我学舞的学生中有几位素质不错的小姐,出身都相当良好,有机会的话让我替你……”
“花子老师,我没兴趣。”他声线幽缓地打断了她,“我现在只想把流香栽培为天泽流的继承人。”
“是吗?”她挑挑眉,不时偷觑着他的表情,“那你有帮流香挑选对象的打算吗?”
“咦?”久史一怔。
她笑得有几分高深,“身为天泽流的继承人,对象是马虎不得,难道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才十八。”对象?他还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是真没想过,还是不愿去想?
“依传统,十八岁已经可以开始相亲挑选对象了……”
他沉吟须臾,“她是独生女,依例必须招婿,所以对象并不好找。”
“那不简单,就找个原本就姓天泽的人嘛!”花子老师撇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