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霖璇不禁有些动气,这等宫闱之事到底是谁碎嘴说出来的?“到底是谁……”
“跟着礼物来的。”石中钰抹抹脸,万分无奈,“那些外戚紧张得很,什么全都说了。你力持后宫平衡当然很好,但是……既然你跟雪荷姑娘有缘,红袖添香又何妨?你也可保她不受摧残,怎么说都是有益无害。”
“听起来满有道理的。”话虽这么说,东霖璇却狐疑的望着这对夫妻,不禁警戒起来,“但是,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联手在玩我呢?”
“哪有这回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可是为了你好。”
东霖璇小心翼翼的在心里推敲半天。这对夫妻一旦闲下来就开始无事找事做,公事无妨,私事倒是被他们耍了好几遭,实在不能不小心。
但是,这回他看不出来有什么陷阱。“喂,你们若玩我,被我知道,小心将你们流放到北境守长城!”东霖璇厉声警告。
“又不是没守过。”段莫言耸耸肩。
“跟赤罕人做交易,应该满有得赚的。”石中钰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东霖璇虽隐隐感到不对劲,可因为时间已晚,在十九三催四请下,也只能满肚子疑问的回宫了。
在他身后——
“喂,你觉得他会不会纳花魁女为妃?”石中钰望着他的背影,悄悄的问。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身为皇上却不给说书先生一点材料编编故事,实在太不称职了……”
“对呀。看他这样硬邦邦的,实在好无趣……”
东霖璇如果知道这对百无聊赖的夫妻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恐怕早把他们流放到天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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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五年,东霖王朝自开国以来,破天荒的纳了青楼女子为嫔妃。虽然只是个最卑微的“更衣”,却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霖百姓抱着一种新鲜、兴奋的心情,热切的关心这则大八卦。在百姓心目中,这位稍嫌冷硬的好皇上,因此多了几分温暖的人味儿。
而这个消息让雪荷差点昏了过去。她颤巍巍的让侍女扶着,发抖的磕头谢恩。
荷更衣?
她的终身大事终于底定,却底定在幽深的宫里……捣着自己的脸,她害怕这不可违抗的宿命。
只见过皇上一面——远远的,那俊逸却严肃刚硬的线条让她有些胆寒,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我将成为那个圣上的妻子吗?
她害怕得连琴音都颤抖了。
第二章
雪荷提心吊胆的进了宫,隔了将近一个月,却连皇上的一面都没见到。
虽说宫中规矩多,教养嬷嬷又严厉,雪荷却觉得比以往在仙家居的生活好得多了。
她的娘亲年轻时被称为赵州第一名花,选花魁时却铩羽而归,让姊妹们好生嘲笑。因此一生下雪荷,她就立志要将女儿培养成花魁女。
刚满月就将她送到乡下教书先生家里,直到八岁才接回来。只是,教她娘亲失望的是,她相貌只称得上中上,连才情也平平,对于读书识字虽然用功,但是诗词歌赋说什么都没天分。
绝望之余,已开了仙家居当起老鸨的娘亲,对她更是严厉管教,硬是逼迫个性羞怯内向的她开门接客。所幸她对琴艺尚有独到之处,她娘亲才稍微有些笑容。
而那年她才十一岁。
娘亲虽然让她开门接客,却不许她卖身,这倒不是因为对女儿的疼爱,乃是另有所图。
在烟花地打滚了几十年,她娘亲坚持“没有红不了的姑娘,只有没能力的嬷嬷”。她这女儿相貌或者不够令人惊艳,但是先天那股含羞带怯却惹人怜爱。可若是一迳当个闷葫芦,这姑娘也算毁了。所以她硬用鞭子教得雪荷应对得宜,虽是违了她本性,眉宇挂着轻愁,却反倒让看惯了娇花艳朵的寻芳客痴迷不已。
一把娇软的甜嗓,一手动人的琴音,合宜却略显忧愁的姿态,雪荷被塑造成如天仙一般纤尘不染,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美誉,却不知道是挨了多少鞭子、饿过多少顿餐饭才习来的。
雪荷从来不觉得快乐。原本因为战乱,她和娘亲逃难到江南,以为能够过过正常的生活,粗茶淡饭也甘心。哪知道娘亲换个地方依然高张艳帜,继续过这种生张熟魏的日子。
如今进得宫来,虽然教养嬷嬷和秀女们都瞧不起她,往往依不足规矩就得挨板子。不过比起娘亲的鞭笞,那轻轻几板根本不算什么,最少她三餐吃得饱,没人敢饿着她。甚至她捡了只小猫进宫,教养嬷嬷也只是骂她一顿,仍然让她留下猫儿。
真的比以前快乐多了,真的。
怀抱着喂完米粥、正打呼噜的小猫,抬头望着悠悠白云,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
“妙妙,”她呼唤着小猫,“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琴音,不再带着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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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弹琴是这样悦耳,教养嬷嬷却嫌恶的瞪着自得其乐的雪荷。
教养嬷嬷是钱家的女儿,世代都是豪门。即使钱家因为扶持兴帝而失势,她到底当了一辈子女官,又是前任太子的奶娘,终归没让政治浪潮给击垮。
三宫与她无缘,她咬牙接受,总想皇上不可能只纳这三宫就算了,哪天让她跟到好主子,钱家因此飞黄腾达也末可知。
哪知道盼来盼去,居然盼到这么个烟花女。若说皇上宠爱,倒也罢了,偏偏进宫月余,皇上连来门口转转都没有,像是根本忘了这个更衣。
原本嘛,皇上何等尊贵,当初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才会纳这更衣入宫,却累得她陪着被打入冷宫。
她可是历经三朝的女官呢,晚年居然得拉下老脸服侍个妓女,不知道被多少同僚讥笑!
心头火怎么也浇不熄,只有在看到那妓女出点小差错,拿起板子教训她时,气才消些。
但是,看她不哭也不求饶,总是有点不痛快。
钱嬷嬷的怒气,随着日子过去一天天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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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荷入宫时,刚好逢雪融必发的遂紫江水患,东霖璇足足忙了一个月,衣不解带,几乎以御书房为家,三宫几次催人来“关心”,总让他发顿脾气,高挂“闲杂人等入内即斩”的金牌,还斩了个自恃身分高、擅闯御书房的太监总管,这才安静了下来。
等水患平息,布置好赈灾开仓,他这才缓了口气。可一旦闲下来,他反而不知道该去哪里。
照理说,一个半月没到三宫临幸,他是该去转转。但是,一见三宫他就心烦,不是要赏赐,就是帮父兄要官爵,要不就哭诉哪宫轻蔑自己。
琐琐碎碎的小事,烦都烦死了!平时倒还能敷衍,但累足了一个多月,他现在可没那个耐性。万一一时烦下过,冲动地下令斩了哪个妃子,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回寝宫,怕三宫又遣人来关切,真格烦透了!
在御书房内来回徘徊,他突然想起雪荷,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怎么将她一搁就是月余?后宫最是势利冷淡,封她更衣已属卑微,加上他这个皇上连探视都没有,现下她不知道被折磨得多么憔悴!
心念一动,他大步往外走去。
十九原本正打着瞌睡,见他霍然步向门口,惊得差点绊倒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