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餐厅的存在可能只是一个幻象。”我说。
“但看来是真实的。”郭笋说。
“真实的东西有时候也太遥远了。”我说。
我为卖不卖这层楼而挣扎了多天。
这一天,徐玉和游颍买了外卖来陪我。
“这间屋要卖掉真是可惜。”徐玉说。
“蛋糕店的老板娘肯买,你为什么又迟疑?”游颍问我。
“她根本舍不得把这间屋卖掉。”徐玉抢着说。
是的,我舍不得。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卖。”徐玉说,“留作纪念也是好的,这里有唐文森的气息嘛!”
是的,我仍然能嗅到森的气息和我们在床上缠绵的气味。
“她就是想忘掉他。卖还是不卖,你要决定。现在不卖,迟些楼价跌了,就卖不到理想价钱。”游颍说。
“我知道了。”
“现在你可以考虑陈定粱吧?”徐玉说。
“讨厌的东西。”我说。
“宇无过等着他设计封面,你快跟他说。”徐玉催促我。
“我明天找他。”我说。
“现在传呼他嘛!宇无过的书赶着出版呢!”徐玉把电话放在我手上。
为了徐玉,我硬着头皮传呼陈定粱,他很快覆机,我把听筒交给徐玉,由徐玉跟他谈。
“怎么样?”我问徐玉。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徐玉放下听筒。
“你跟他说不就行了吗?他怎么说?”
“他要跟宇无过见面,我们约好明天吃午饭,你也来吧。”
“不。”我不想跟陈定粱见面。
“好漂亮的裙子!”游颍在我睡房的床上发现陈定粱做给我的裙子。
“是在哪里买的?”她问我。
“他是不是已经疯狂的爱上你?”徐玉问我。
陈定粱当然不是疯狂的爱上我,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疯狂的爱上我。即使是跟森一起的日子,我也不认为他是疯狂的爱着我,或许他曾一度疯狂,但还是不够疯狂,如果他疯狂,就会为我而离婚,他终究是清醒的。和森相比,陈定粱就不算什么了。
我没有跟徐玉和宇无过吃饭,徐玉饭后来内衣店找我。
“他和宇无过谈得很投契呢,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一星期后就可以做好。”徐玉说。
“他真的不收钱?”我问徐玉。
“他敢收钱吗?”徐玉得意洋洋地说,“他问起你呢!”
“是吗?既然他肯为你设计封面,也就不用我跟他见面了。”
“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外型又不错,说真的,不比你的唐文森差呀!”徐玉说。
“那你爱他吧!”
“他虽然不比唐文森差,可是比不上宇无过呀!”徐玉骄傲地说。
“我不怪你,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所爱的男人是最好的。”我说。
一个星期之后,陈定粱完成了封面,交给宇无过,徐玉拿来给我看,书名叫《杀人蜜蜂》,封面是一只手绘的蜜蜂,是陈定粱亲手画的,画得很漂亮,有一种惊栗感。
“陈定粱蛮有才气呢。”徐玉说,“这本书对宇无过很重要的,如果畅销的话,以后不愁没有人替他出书。”
“会畅销的。”我说。
“谢谢你。”徐玉好象很感动,“卖还是不卖,决定了没有?”
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离开了男人,女人便要自己决定许多事。
我到蛋糕店找郭笋,她正准备关店。
“你对我那间屋真的有兴趣吗?”我问她。
“我是很喜欢,但你不想卖的话,绝对不用勉强。我以前也卖过屋,那是我婚后跟丈夫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卖的时候也很舍不得。那间屋在郊外,有些地方曾经出现白蚁,但到我搬走的前一晚,我竟然努力去找出那个白蚁巢,看着它们蠕动。我本来是十分讨厌屋里的白蚁的,要走的时候,却爱上它们。我很明白要放弃一间屋的心情。”郭笋温柔地说。
“说穿了,白蚁和爱情一样,都是侵蚀性极强的东西。”我苦笑。
楼宇买卖的手续,我找常大海替我办,除了律师楼的开支和厘印费之外,大海没有收费。我请大海和游颍吃饭报答他们。
“找到房子没有?”游颍问我。
“还没有。”我说,“在这里附近的,不是租金太贵,便是面积太大。”
“我知道中环附近有些单位面积只有二百多尺,租金不太贵,一个人住还可以。”大海说。
“你替周蕊问一问。”游颍跟他说。
大海真的替我找到了一个单位。
这栋大厦位于中区电动行人天桥旁边,我租的单位在二楼,其中一扇窗刚好对着行人天桥的头一段,距离只有十多尺,站在窗前,不但看到人来人往,仿佛还听到电动楼梯底下的摩托声。
“这里对着行人天桥,很吵呢!况且又得经常拉上窗帘。”陪我看屋子的游颍说。
“所以租金也比这栋大厦同类的单位便宜。”女房东说。
“我就租下这个单位。”我说。
“你不嫌太吵吗?”游颍问我。
“关上窗子不就行了吗?况且这条行人天桥也有休息的时候。”
我跟女房东到地产公司办好手续后,和游颍到附近的一间快餐店吃饭。
“我以为你不会考虑那个单位。”游颍说。
“租金便宜嘛!自力更生,就要知悭识俭。”我说。
“你做人就是坏在太有良心,你根本不用卖掉那层楼。”
“我不想在森身上得到任何利益。”我说。
“要我和大海帮忙搬屋吗?”游颍问我。
“只是相隔几条街,真不知道怎样搬。”
“律师楼有一辆客货车可以用。”游颍想起来。
“谢谢你。”我衷心地说。
“别说客套话嘛!没有爱情的时候,友情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失恋,我会搬进来住的啊!所以现在要帮忙。”
“你跟大海没事吧?”我奇怪她为什么又提到失恋。
“没有进步,算不算退步?”
“感情当然是不进则退的。”我说。
“大海又再在做爱时睡着了,况且我们做爱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似乎大家都提不起兴趣。”
“那些性感的内衣不管用了吗?”
游颍苦笑:“性感的内衣只能带来一点冲击,新鲜感失去了,也就没有什么作用。”
“我最怀念的是我和森最后一次做爱,那一次,大家都很开心,在分手前能够有一次愉快的性爱,那是最甜蜜的回忆。”我说。
“是啊!总好过分手时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做爱。”
“有几次跟森做爱的场面我是到现在还记得的。”我回忆说。
“是吗?有多少次?”游颍笑着问我。
“就是好几次嘛!”我脸红。
“我也有好几次,有时想想也很无奈,我和大海最开心的那几次都好象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也曾问过森,长时间跟同一个女人做爱,会不会闷。”
“他怎么说?”
“他说不会。”
“我从前以为女人是没有性需要的,二十出头时,做爱只是为了满足男人,到了三十岁,才发现原来我也有需要的。”
“你猜男人怀念女人时会不会想起跟她的一次性爱呢?”我问游颍。
“我也不知道。”
“男人会不会比较进取,他们希望一次比一次进步,所以最好的一次应该还没有出现。”我说。
“那真要找一个男人来问一问。”游颍掩着嘴笑。
跟游颍分手后,我回到家里,飞奔到我的床上,用身体紧贴着床单,我真怀念我和森的最后一次,可惜新屋太小了,我不能带走这张床。
搬屋前的一夜,我收拾东西,大部分家私都不能带走。床不能带走,我把床单和棉被带走,棉被是在秋凉时森买给我的。我把那幅“雪堡的天空”从墙上拆下来,用报纸包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