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母亲出大门时说:“替我问候三姨。”
“晚晴,事不宜迟了。”
杜晚晴思考了一夜,给她想到个人选了。
翌日把电话接进布力行的办公室去,秘书答说:“布司宪今日到立法局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可以留口讯吗?”
“我姓杜,叫晚晴,是布司宪的朋友,今晚有个饭局,希望他能抽空来。”
“可否告诉我地点时间?”
“君度酒店,顶楼的扒房,七时半恭候。”
“如果通知不到布司宪,或他另外有约,如何让杜小姐知道。”
“不要紧,请告诉布司宪,能来的话,无任欢迎,不能来,就祈以他日吧!”
七点半一至,布力行就出现在君度酒店。
杜晚晴很细意地打扮过,穿一件梨红底色,起小白花的宽身旗袍,那一头既长且曲的秀发,一片云似地散落在肩上,在耳鬓别了一个跟衣服同颜色的发夹。
第2节 竞如激光一度
玉葱似的手,套上一只通体透明、色泽油润的翡翠玉镯,那是身上惟一的一件饰物。
浓密的眉毛下,那对带着三分忧疑七分妩媚的眼睛,望住来人,竟如激光一度,可以摄魄勾魂,教布力行一下子忘了礼貌招呼,就管自直挺挺地坐在女主人对面,傻瓜兮兮地问:“怎么?只有一个客人?抑或其他的朋友未到达?”
布力行以为只是杜晚晴宴客,凑齐几个专门无事就聚在一起耍乐的财阀,吃顿晚饭,也把自己请在一起。
他原来是另有约会的,应酬家里头的亲戚。当然,这比起杜晚晴的邀约,就是后者更具吸引了。于是摇电话嘱咐妻子单独赴会,他火速应约而来。
做倾国倾城的美人座上客,已是大喜。
如今发觉只约会他一人,更是惊喜交集。
杜晚晴嫣然一笑,直言不讳:“有件私事要求布司宪帮个大忙,不便旁的人予闻。”
布力行心上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问对方拿什么酬劳?
这个问题迅即令他热血沸腾,丹田之下如闹三级火警,熊熊烈火正向上蔓延,直烧得一张青白的脸变成紫红。
他没有想过,对方把要求提出来,自己会力有不逮。
因为他看得起自己,更不敢小瞧眼前人。
杜晚晴这种女子,不会打无把握的仗。她必然想过自己可以胜任,为她排难解忧,才会相约。
为了好好应付场面,布力行清一清喉咙,说:“我们先叫了菜,边吃边谈,好不好?”
“不好。”
布力行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看杜晚晴。
她解释:“如果你肯拔刀相助,我们在这儿只叫杯香槟,干杯为盟,今晚的晚宴设在舍下,由我亲自下厨。”
说完了这番话,杜晚晴留了一个小空间,让对方去想象他会获得的奖品,如何丰盛、如何诱人、如何销魂。
然后,她才淡淡然,大方地再加以补充说:“万一是晚晴强人所难,布司宪不得不令我失望,那么,也请布司宪赏一顿饭,让我把这餐厅的好菜尝一尝,才回家去另想办法。”
布力行是聪明人,且猴急,他差不多要追问:“快说,快说!”
杜晚晴没有把故事重复,原因从来都不比成果来得更重要,她只把最重要的一点说出来:“我要确保童年好友罗敬慈的六年牢狱生涯,平安度过。”
在布力行未作答之前,杜晚晴补充:“他误杀的一个人,是黑帮头头的亲生儿子。”
然后,杜晚晴轻松地倚在椅背上,稍远地凝望着布力行的表情。
他沉思片刻,当即说:“在上位的人,很多时为了顾全自己的名望、威信及地位,不得不忍痛放下私情私怨,否则,有谁个兄弟姊妹肯为你卖命,打下江山,让你一统天下。以手足的安危交换一己之欲,不是很划算之事。你请放心!”
那就是说,布力行会运用他的权力,下达有关部门,以完成杜晚晴的心愿。在狱中,三山五岳的人马充塞着,谁没有几门仇家,谁敢担保不遭暗算,统统又都要向惩教署的人礼让三分。于是,交换条件是,保得住罗敬慈平安无事,所有其他不应该只眼开只眼闭的事,官方都可以双眼一齐阖上。赌那江湖上坐高位的头头,不敢为报杀子之仇,而令其他入狱的同门多受其他折磨。
“都包在司宪身上,靠你成全!”
“只包在狱中的六年,之后,安排他离港是正经。”
杜晚晴点头。
布力行凝望着她,好一会,才举起手来,招呼侍役。
餐厅的领班很认得城内的达官贵人,恭恭敬敬地说:“布司宪,先喝点什么?今天晚上我们有自波士顿新鲜运到的龙虾,还有……”
布力行摆一摆手,截断了对方的话,说:“谢谢,我忽然间改变了主意,想吃点家庭小菜,改天再来光顾。”
一流酒店的领班真是训练有素,丝毫没有不愠,依然和颜悦色地说:“欢迎,欢迎,司宪的车子到了没有?”
“司机就在附近,烦你代我打个电话至大堂关顾一声。与此同时,我们或可以喝一杯香槟。”
“好的,好的。”
布力行把那杯冒着轻泡的香槟递给杜晚晴,说:“希望你喜欢香槟的味道,觉得它香甜无比。”
杜晚晴微笑着,没有答,一饮而尽。
事实上证明含笑饮的这杯香槟,苦涩至极。
杜晚晴在布力行身上尝受着出道以来,最难受的侮辱。
布力行在个人奋斗历程下所受的委屈与艰难,都幻化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发泄到杜晚晴身上去。
他的眼睛因为极度激情而喷出火来,跟张着的嘴,都是充血的,红得接近发瘀似,相当的吓人。
杜晚晴闭起眼,竭力集中精神,想象一些鸟语花香、山远天高的秀丽情景,使自己的身体松弛。
一直以来,她这种功力了得,总能化危为安,化险为夷,将丑陋变成美丽,将罪恶感好好地掩盖起来。
然,这一次,她面临失败。
胸肩处处,传来一阵一阵或大或小的痛楚,她只能想象到对方像一条穷凶极恶的吸血僵尸,张开血盆大口,以锋利的獠牙,无情地插进她粉琢玉砌的肌肉里去,噬吸着她的精血,将之抽干。
那种逐渐枯死的感觉,使她在精神与肉体上同时受着强烈的冲击与痛苦,而不能挣扎,只能沉默地接受。
尤其有甚者,随着耳畔响起一声声纯属兽性的呼号,她的头早已胀痛欲裂,还要承受着一下下剧烈的震荡。有人分明的把她头部撞向床角的铜柱,嚷:“说,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棒!”
晚晴没有说。
她忽然预备在下一分钟就这样无言地窒息而死。
她不甘心说。
因为她不认为那是事实。
她可以出卖肉体,但不可以出卖良心。
她宁愿人尽可夫,只除了这个在自己身上发泄兽欲的男人例外。
就因为这个人站在一大堆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男人跟前时,只不过始终是一只要摇头摆尾,渴望他们扔下一根食剩,却仍然有肉沾着的骨头,让他饱餐一顿的狗,故此,要利用一个女体去提出他的抗议、他的妒忌、他的憎恨。
“说,说!”对方疯狂地叫嚷,不顾一切地要把她蹂躏至死。
还是那个意念,杜晚晴宁愿死。
她连在意识上都不要背叛曾予她起码尊重的各个顾客。
她不想埋没真理。
实情的确是布力行并不比她相识的任何一个男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