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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至于丁逊君,在益丰行走多年,不只规规矩矩,且甚得力,虽非价廉,却真真物美,仍属物有所值。董劲一不是不喜欢丁逊君的。

  尤其欣赏丁逊君表里一致的光明磊落,整齐洁净。从来益丰上下又为此而对她起了三分尊敬,加上她本人的七分才华干练,差不多是满分人选了。年来红透半边天,是顺理成章,令人口服心服的事。

  在这些日子来,情况在变。风言风雨,老传至董劲一耳朵里。照说,这年头现代男女关系太混乱,谁管得着有婚书没婚书,总之情投意合,便赋关雎,都变成等闲平常之事。何况,职员私生活只要别闹到公司领域之内,出什么妨碍公事的乱子,哪个老板上司不只眼开只眼闭,甚至干脆视而不见了。

  然,董劲一总觉得丁汤之恋,不大合他脾胃。光洁人儿一名,为何无端趟这种浑水?像汤明轩这等人材,一个中环就成千上万,有什么希奇,值得为他坏了冰清玉洁之身与心?

  他认为丁逊君其蠢无比!很有点辜负了自己将她栽培成炙手可热的人才似!心里头难免不快!

  谣言是非,往往像瘟疫,专挑那些体弱多病者入手,总是一沉百踩,此起彼落的凑高兴。

  关于丁逊君的批评,以前董劲一总是听到歌颂式的赞扬,她的脾气猛烈是刚直坦率,她的急躁性格是工作效率高,她的不留情面是大公无私。然,自跟汤明轩搭上手,恶评设尽办法涌现,连她不喜化妆,都变成人们口里说的恃靓行凶,一样有罪,总之不顺眼。

  董劲一把批评听多了,心上也不免对丁逊君减了好感。尤其连自己的儿子董植康,也在一天不经意地提起:“将来娶妻,切勿让她到益丰行走,学了那姓丁的女人半点霸道,也够我受的。”

  再好的伙计还是外姓人,再不好的子女仍是亲骨肉,信谁?不言而喻了。

  人们的批评也不尽是空穴来风,就像今天,人事部发生那么鸡毛蒜皮的纠纷,都吵嚷到主席跟前来,益丰难道是卖咸脆花生的摊档?董劲一雄才伟略,权倾人间,有什么妇孺之见,市井行为敢于陈列眼前,真真侮辱!这姓丁的女人,是有点过态了。

  如果女人一陷爱河,纠缠于男女三角关系之中不能自拔,以致在工作上头失控失礼,出现无事生非的过分表现,而要回家去休息一阵子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

  以上的论调,一在董劲一心上滋长,丁逊君的大限将至了。

  果然,翌晨在行政例会上,董劲一非常婉转地解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人事部竭力维持纲纪,各部门头头理应全力支持。其余的也就不必多说了。

  丁逊君自出道以来,从未如此难受过,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回办公室去的。

  益丰一如香江缩影,跟红顶白之风极炽,一个会议里头,立时间知道谁个当时得令,谁人名落孙山,潦倒落泊!

  丁逊君敏感地觉得连自己秘书张家平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细小了,诚恐惹祸上身似的!

  如何向李小青之母交代?当然不是自掏腰包就能解决得了之事!从今以后,要如何重整河山,才能令下属有信心,令丁逊君仍然可以号令天下,大展拳脚呢?真难!信心一失,谁不考虑移民他往,免受株连。

  不知是否事有凑巧,一整个下午,丁逊君收了三封辞职信,包括李小青的在内。

  对丁逊君来说:革命起义易,重整江山难。她都不知道从何着手了。

  第九章

  第41节

  实在心慌意乱,无心工作,她忍不住又跑到汤明轩办公室去。

  “有话今儿个晚上,我到你家去时再讲,成不成?”

  明轩不能不烦躁,他正在等范兆荣的电话,看看直至今天为止,已收购了多少益丰股票!实在完全没有心情兼管丁逊君的闲事。

  “明轩,今早会议,你是参加了的!主席分明撕我的脸皮!”

  明轩没好气。

  “董劲一不是你生父,他没有分分钟维护你自尊的必要!”明轩随即补充:“就连董植康都要不时看他的面色,你奢求些什么?”

  否则,也断不会有今日,需要参预行将震惊香江金融界的收购战了。这重关系,丁逊君犹蒙在鼓里。

  丁逊君仍不服气。

  “经年辛苦,落得收场惨淡,不如归去!”

  “好!”汤明轩积极而爽快地支持,“我老早劝过你考虑收山!你肯早点放弃手上的虚名,不致于今早受这场窝囊气,逊君,你不是政治场中的高手,你必须明白!”

  丁逊君缓步走出汤明轩的办公室,意兴阑珊,碰面走来董植康,连一个微笑与点头招呼都欠奉,简直把丁逊君看作透明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盈手百亿家财的太子爷眼中,除了还有利用价值的职员例如汤明轩之外,谁人会在他眼内?

  丁逊君以往是傻乎乎地自视过高而已,没有人着意地推倒她,是她自己拚命爬得太高,因而岌岌可危!

  丁逊君回到办公室内,痛心疾首,写下了辞职信。

  董植康在汤明轩的办公室内听着范兆荣用直线电话报导收购情况,对方喜滋滋地说:“幸不辱命。我们得宣布手头上已有百分之十的益丰股权,只需加上三个大股东的百分之二十五,就得全面性公开收购价了!”

  “何时才能有那百分之二十五的消息?”汤明轩问。

  “今晚。事不宜迟!”

  “派去说项的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连你都有此一问,便可知了。”

  身负重任的正是盛颂恩。

  她老早已找过麦耀华,秘密商谈过请他出让手上超过百分之十的益丰股权之事。

  麦耀华答应在这天晚上给盛颂恩一个答复。

  “华叔,我静候你的宣判!”颂恩的确战战兢兢地坐在麦耀华跟前,等他宣布结果。

  “颂恩,在我未把答案给你之前,可否答复我一些问题?”

  “请随便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麦在宝荣有过多少次赖账记录?”

  颂恩微微一惊,怕麦耀华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更不肯让宝荣沾这一次光。然,实话只好实说:“据我所知,只一次而已!”

  “谁替他填数?”

  “公司若然不答应当坏账处理,经手的经纪当然要负责。”

  “为什么不以此作为游说我出让益丰的条件?”

  颂恩错愕,不知道原来华叔已知底蕴。好一会,她才回过心神来,作答:“华叔,一件事管一件事处理。没有必要混为一谈。现今不流行子债父还,就算有此情况,数目也未免相距太远,你手上的益丰值过亿,小麦只不过是六位数字的欠账。”

  “声誉价值连城,非同小可。”

  “父归父,子归子,不应同日而浯。华叔,请恕我直言,你必须有这个心态。”

  “多谢你,颂恩,这是你对我的关心,提点我要作充足的心理准备。”

  麦耀华轻叹。虎父徒有犬子,将来势必会闯更大的祸,必先划清界线,不被他拖累了,才能有力量挽救不肖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华叔,别太上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唉!”麦耀华摇头:“败家子与蠢钝儿都一样教老年人伤感,若然不败家,又不蠢钝,可又看我们是老不死,老不顺眼,急谋对策。”

  华叔自是有感而言,冲着董植康收购益丰一事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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