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后悔嫁到加拿大来?”区灿镖问。
“不,不后悔。”
“违心之论吧?”区灿镖瞥了既害怕又惶恐的叶启成一眼。
“没有。错误可以纠正过来的话,就不必后悔。”
“纠正?”
“对,纠正不过来的错误才是遗憾,不是吗?”
“你打算怎样纠正?”
“离婚。”贝欣再补充说:“婚可以结,也可以离,不是吗?”
“是的。”区灿镖越来越有兴趣跟这眼前的女子谈下去,他呷了一口茶再继续说:“你知道叶启成会肯吗?”
“他会的。”贝欣说。
坐在一旁的叶启成正要开口说话,区灿镖就站起身来,示意他不可插嘴,然后再说:“你这么有把握吗?”
第三部分
第7节 倾尽所有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什么叫做不肯的,就是我坐在你跟前,用这个原则来谈判,我都胜券在握。”
区灿镖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成嫂,如果你肯跟在我身边干活,你会得到很多很多的好处。”
“如果我不,我相信我的好处更大。”
坐在区灿镖身旁的一个汉子,竟大力一拳捶在桌子上道:“你敢驳嘴?”
“住口!”区灿镖微喝一声,那汉子立即低下头去。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在我们身边干活,是吗?”
“我们并不是同道中人。”贝欣很坦率地说。
“你很会说话。”
“这是我的心里话,并不难说。”
“有时会是情势使然,身不由己。”
“我不相信身不由己的这回事,事在人为罢了。”
“可是,你丈夫欠我们的债,一间成记饭店不足偿还债务,这怎么办呢?”
贝欣眼珠子一转就答:“镖哥是个江湖中人,讲义气的,是不是?让我来问你一句话,希望你真心回答我。”
“你说。”
“如果将心比己,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区灿镖一下子怔住了,稍微想了一想,道:“我会尽力而为,直至无能为力为止。”
“我也一样。”贝欣答。
“这不是前后思想与说法有所抵触了吗?”
“没有。欠债也不外乎还钱,镖哥你追讨的是钱而已。如果倾尽所有,尽行奉献,我毫不吝啬。除了金钱物质之外,就不是我所愿意为叶启成牺牲的了。心在力在,违背我心我愿之事,就是力有不逮。这点,镖哥你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应该予我谅解。”
区灿镖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应付自如、言而有物的奇女子,他不自觉地有点敬佩和信服。
然而,行走江湖数十年,有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法则,不能违反。那就是在商言商,在其位行其政,不能为了片面的缘分,三言两语的好听话,而妄顾了他本身以及跟在他身边干活的人的利益。因此,区灿镖早已有了预算,人情可以卖,但必须有个底价,这底价要能服众,否则,他的江湖地位也就不会稳如泰山了。
于是区灿镖答:“成嫂,你的所谓倾囊所有,可能仍与那条欠款有距离,那么,我该如何向我的手下交代?”
贝欣说:“第一,权操自上,你的话就是定数,只看你肯不肯承让妇孺半步。这年头,在于西方国家,虽不至于每事每物都可以用法律来解决,但总是活在一个法治社会内,彼此免得过都化干戈为玉帛,算是给执法者半分面了,对不对?”
单是这番话就无法不令区灿镖受落,毕竟是先软后硬,很具功力。
贝欣跟着说:“第二点更简单,情足而理亏,仍然难以交代,镖哥肯卖我一个人情,就给我开一个较低的价,除了成记饭店之外,就用我的私己替我和叶帆赎回自由。”
区灿镖笑道:“你的私已有多少?”
“女人的私己,认真可大可小,你就先开个价吧,这才算公平。”
“好。”
区灿镖向旁打了个眼色,周友球立即把一个数目写在纸上,递到贝欣的跟前去。
贝欣瞪大了眼看那数目,分明是一脸惊骇,这叫区灿镖看在眼里,笑到心上去,旁边的人更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真是这个数目?”贝欣问。
“可以给你打个折,看在你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之辈。”区灿镖俯前身去,对贝欣说:“怎么样?跟我就不必偿债了,且担保你的日子会好过。”
“我的日子好过是肯定的。”贝欣这样说:“不过,镖哥你就多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
“不论我选择哪一种方式还债,你给我主持公道,让叶启成在你跟前,签署无条件的离婚书,还我自由。”
区灿镖立即答:“这是肯定的,夫债妻还,他还能怨、还能纠缠吗?”
“谢谢你。”
贝欣就站起来,且拖起了叶帆说:“我们这就先回去了,镖哥,一言九鼎,我相信你是个重信诺的人,三日之内,一就是人到,一就是钱到。”
“好,我信你。”
“我也是。”
贝欣那自始至终都不亢不卑的神韵态度折服了区灿镖。
他不期然地站起身来送客。
贝欣回头笑了一笑,伸手在桌子上取了两个叉烧包,再向区灿镖跟前扬一扬:“龙凤的叉烧包最出名,很久没机会吃了,多谢你的早茶。”
说罢,一边咬了一门包子,一边把其中一个塞到叶帆的手里,然后就大踏步走出龙凤茶楼去。
回到家里,叶帆才吁大大的一口气。
“贝欣,你怎么解决这件事?”
“我有办法,你赶快收拾好衣服,我跟你到美国去。”
“贝欣,你想逃?我们逃不了的,那帮人不会放过我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我们追回来,而且我担心爸爸。”
叶帆没有再说下去了。
贝欣走到她跟前说:“叶帆,我明白你的孝心,我们走了,你爸爸不会有危险的,你不必担心。留在他身边,我们是肯定没有前途的。事到如今,我看清楚了他,也想清楚了前景,只有离开他另闯天下,有了成绩,再回过头来由你照顾他也不迟。”
“可是,贝欣……”
“相信我的一个做人原则,凡人凡事,我必让起码两步,我已承让你爸爸多过两次了,今次替他偿还了债项,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该告一段落了。”
“贝欣,你有这么多钱吗?”
“我有。你等着,我给崔医生摇个电话。”
贝欣摇了个长途电话到美国去,把崔昌平找着,很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她的计划给对方说了。
崔昌平急问:“贝欣,你安全吗?要不要我通知在加拿大的朋友帮你?”
“不必了,我很安全,你放心。只要你把我寄存在你处的款项火速电汇到你相熟的律师事务所,由他通知区灿镖去取,并且请区灿镖把叶启成带到律师楼签妥离婚书便可以了,然后你来接我们飞机,我和叶帆明天就来投靠你了。”
“很好,我立即去办。”
挂断线之后,叶帆问贝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那些钱原本就是你爸爸的,他答应给我的外祖母作治病之用,现今正好归还给他。那不是一笔小的数目,这就是因果循环了吧!我曾因为这笔钱而失去了自由,现在又为这笔钱而得到自由。”
“贝欣,你真棒。”
贝欣和叶帆双双抱拥着。
“叶帆,你愿意跟我生活吗?”
“当然愿意。”叶帆说:“可是,我仍会想念爸爸,尽管他不算是个好的爸爸,但仍然是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