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不遗余力地栽培荣坤,然后制造人们的揣度,让谣言去透露事实。
他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荣坤之所以受重用,因为是荣家骨肉,那么就算同时对得起他的两个女人了。
话其实说得很明白,正如他说,在现阶段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罗马非—日之内建成。荣坤总不至于不合理到要今日就知道将来她的领土所在。
总算在庄钰茹逝世之后,荣必聪对她的地位和身份做了一些部署。
事实上,荣坤的情绪的确受到蔡品天的离她而去,低落了颇长一段日子。
这些失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向好强的她,不会说出口来。
她原以为蔡品天会跟自己有结果,但,情况在邃然之间有突变。
蔡晶天没有再出现,电话也没有摇来。
荣坤找到珠海,对方一听是姓荣的找,就答:“蔡先生到上海去了。”
荣坤要了上海富强健康饮料厂的写字楼电话,得到的答案是:“荣小姐吗?蔡先生刚去了北京。”
如是者过了一阵子,荣坤再找蔡品天时伪装说:“这里是茂盛企业的陈经理要找蔡先生。”
候了一会,果然是蔡品天的声音在电话筒中传过来,他不断地“喂喂喂”,可是,眼中忽尔含泪的荣坤,慢慢地把电话筒放下。
这以后,荣坤再没有找姓蔡的了。
不必根源究始,只看成果就好。
她知道这段情缘已悄然而逝。
跟那班娱乐圈的男男女女泡在一起,彼此都只不过是混日子过,图个无聊的寄托,他们都知道不是交什么长远的朋友,更遑论是生生世世。
无疑,荣坤心里是划上一大条创痕的,她需要重新地站起来。
荣必聪对她的承诺很重要。
荣坤母亲郭慧文的遗愿就是要她站到人前去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郭慧文在临终时,握着女儿的手,说:“坤,做女人的,最开心不过的就是能牵着自己爱恋的人的手,走在阳光之下,接受别人投以羡慕的眼光。这种感觉,只在你出生之前,你父亲留在乡间的那段日子,我享受过,没想到那段日子我会怀念至死。这些年,我肯屈就,因为我的确爱你父亲,我不要予他为难。而且,坦白说,逼着他也是枉然,他没法子在我有生之年办得到。到我人都不在了,不构成庄钰茹面子上的不好过,或许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是荣必聪的女儿了。”
郭慧文在油尽灯枯之际,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继续说:“要为爱一个男人而一辈子见不得光,是当事人的选择,无话可说。要自己的骨肉能在人前亮相,可是父母的责任。坤,我已尽了最大最大的责任,以放弃争取我的权益去交换你的身份,如果还是落了空,你可别责怪母亲了。”
于是,荣坤不责怪母亲,只把矛头指向荣必聪。
荣坤认定了自己一生下来,父亲就欠负她。长大了,承受的客观委屈更大,荣必聪欠她的更多。
他们父女的恩怨就是如此。
事到如今,荣坤也就只有看看荣必聪究竟有些什么其他的家族部署。
在心底里,荣坤对这个原本属于儿女情怀式的希望,已慢慢地变质而不自知。
她其实在下意识地了解到,能够以荣氏家族成员的身份在商场上出现,会为她的事业带来多大的荣耀,而荣耀源于权势。
就在最近,庄钰茹去世之后,荣坤才又切切实实地上了人生痛苦的一课。
电视台的总经理萧国光嘱咐荣坤为他筹备一次晚宴,这是顶普通的一回事,经常都有各式人等要到电视台来参观,顺便吃一顿饭。那当然要看宴请些什么人,场面轻松的,就找一两个有名的电视艺员当陪客,热闹热闹;有严肃生意要商议的,就把有关部门的要人叫来。故此宴客之前,总要弄清楚上司的目的。
萧国光这一次就对荣坤说:“只不过是一堆富豪第二代来这儿观光,不一定有什么业务可发展,找几个醒目一点的艺员来陪一陪吧!”
荣坤正要领命而去,萧国光又多加一句:“荣坤,客人跟你差不多年纪,会谈得来,你也参加晚宴,帮忙招呼。”
荣坤心里最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尤其不爱跟那些什么富豪第二代混在一起。可是,上司有命,很难推辞。
临走,萧国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道:“对了,把穆虹也请在一起,韩植指明要结识她。”
荣坤率直地问:“谁是韩植?是韩统家族的人吗?”
“对,韩统的侄儿,现今很能帮他叔父治理韩家天下。”
荣坤冷笑,她想起了韩森:“韩家的第二代竟有能人,真出奇!”
无疑,荣坤的神情与口吻都带着不屑。
萧国光摇摇头,说:“你并不适合在电视台工作,是不是?如此地紧张一些跟你工作无关痛痒的人际关系,痛恨烦恼得入心入肺的样子,有用吗?”
说得对,的确没有用。
荣坤莞尔。
萧国光道:“我们出来干活的人像头冲锋车,齿轮转动得多而急,会慢慢地变成圆滑,只要控制到不会影响前进的正常速度就好了。”
荣坤是受教了。
她回办公室去,立即抖擞精神安排好一切。
那位当时得令的影视红星穆虹,给荣坤的答复是:未必能赴会,因为要接拍两组戏。
荣坤嘱秘书道:“查一查制作部或艺员调配部,看是不是实况,如果真有其事,就给他们协调一下,最低限度腾一个吃晚饭的时间出来,让穆虹赴萧总的晚宴。”
嘱咐完了,荣坤也禁不住叹气。
到江湖上行走也是艰难。除了正职之外,还要干这种无聊的应酬工作,活脱脱是变相的卖笑。
可是,谁又不是这副样子呢!
包括了荣坤在内。
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工作做妥。于是,非调协穆虹档期,让她能赴萧国光的晚宴不可。
这么一抽调,在下位的一班有关工作人员就阵脚大乱,拍摄受到阻碍,怨声载道,可是,荣坤无可奈何,只能置若罔闻。
经各组人员扰攘一番之后,到底把一个晚宴的所需人与物配搭出来,合了上司的心意了。
荣坤赴宴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很觉得公事无论大小,办完了都有一仗功成万骨枯的感觉,实在很不值得。
故而见着了那班嘉宾,名副其实的富豪第二代时,荣坤内心已是几重的不高兴。
尤其看到了那位指定要穆虹出席的韩家公子,更是心上有气。脸上虽没有把不满浮出来,但不见得对他额外热烈招呼,那倒是真的。
那韩植呢,见了荣坤,不知是否故意与她为难,老喜欢与她攀谈。荣坤又不好不做适当的应酬,内心的矛盾更大,更不开心,更暗地里迁怒于韩植。
韩植其实是个率直的男人,他听荣坤谈起从前在协成行任事,立即说:“我的一位堂弟,也是在协成行工作的,这最近才升了职,当行政部主管,你认识他吗?他叫韩森。”
荣坤差一点就要答:“叫韩森的哪怕化了灰,我也有本事认出他来。”
当然,她没有这样回答,不是没有怨愤,而是不愿为了这种小人坏掉自己风采。
于是只闲闲地答:“我们是旧同事。”
韩植又问:“等一会那位叫穆虹的电视明星是否会来?”
荣坤差一点嗤之以鼻,笑对方那副猴急的模样,她答:“请放心,她会赶来,现正在拍外景。”